颜笙离开那天,傅寒川忙着准备期末,没有去机场送他。
车钥匙他留给了她,让她随时可以开。
但她没有用,上下学开始坐地铁,除了进站机器有些不灵敏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寒假很快到来,年末申请住宿很麻烦,傅寒川的住宿申请迟迟没有办妥,又不想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于是经常往工作室跑。
有一回,周原好奇地问:“那位,没有来接你吗?”
路过的梁寻知恰好听见这一句,用力往他后背拍了一掌:“人家的事儿,用得着你来管?!”
于是傅寒川淡淡笑了下,没说什么,默默整理手头事务。
时差原因,傅寒川通常只在晚上跟完颜笙打电话。
聊的东西不多,早餐、晚餐、气温,大多是这些。
跨年夜,她想跟他说句新年快乐,但不知怎么的,电话突然断了,之后他也没有再打过来。
这是属于彼此的最后一局。
至于谁输谁赢,她似乎可以预判。
只是那个答案来得早了些。
她再也打不通他的电话。
新年伊始,国内新闻热搜榜的第一位,是孟姓核物理学家凌晨去世。
各大娱乐资讯博主自发停更一天,孟老教授的学生从世界各地匆匆赶回,在落雪的医院门口放满鲜花。
新闻播报员语气沉重,那几天打开国内浏览器,界面也全是一片灰。
在傅寒川意识昏沉的时候,银行卡突然进来一大笔钱。
没有显示是谁打的,但她知道是完颜笙。
她给完颜笙打电话,他依旧没接。

她知道他听不见,但还是在忙线音里对他说——
“完颜笙你别这样。”
“我饿不死。”
“也不想到头了还欠你一笔。”
她声音很弱,最终有气无力地放下手机,抬手摸了摸额头。
掌心滚烫。
到了晚上,梁寻知轰她好几个电话,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接通,嗓子哑得发疼:“叔......”
“你这声音怎么回事儿?!”梁寻知紧张起来,粗声催她,“赶紧下来下来,带你到医院去!”
...
傅寒川没有想到,扁桃体发炎还能严重到这种程度。
在医院躺了两天,梁寻知斥她,说她捡回了第二条命。
“叔。”她望着天花板,悠悠道,“想吃千层酥。”
“我看你是疯了!”梁寻知苹果削了一半,坐在床边骂她,“吃吃吃,你这嗓子吃什么吃!”
傅寒川慢慢眨眼,没听见似的,又说一句:“想吃千层酥。”
梁寻知拿她没辙,让人买了一份过来。
外头下雪,送过来时糕点已经凉了。
她靠坐在床头,就着环保纸袋轻轻咬一口,没尝出什么味道,只感觉嗓子疼,像砂砾划过。
“叔,这千层酥掉渣。”她垂眸,表情有些木然,“不好吃。”
“唉,它就是这样的!”梁寻知无奈地说,“你能有什么办法?”
就是这样的,她什么办法也没有。
搬去学生公寓那天没有下雪,头顶一个毛茸茸的晚冬暖阳。
梁寻知开了一辆小甲壳虫等在楼底,车身边缘反射金属微光。
傅寒川早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没有带走那条本就不属于她的手绳。
她走到暖阳下,最后一次回头,望了一眼这栋数不清层数的楼宇。
和她想的一样,那个小游戏的像素小人曾经很相信自己,但最终还是从高楼摔了下去。
没有等到烟花。
七年也没有等到。
48
时间会淘汰掉许多东西, 几年前的必需品到了现在,已经可有可无。
但即便如此,二十六岁的傅寒川还是习惯用有线耳机, 听几首年份已久的曲子。
过去六七年里无暇顾及其他, 生活足够忙碌。
万物在取景框里来了又去, 她寻觅到向往的辽阔,踏上了离故土千万里之外的地方,也经历过所谓生死一线, 体会过一些无奈与荒谬。
时间匆匆, 旧的去新的来, 记忆一层一层地覆盖。
过往说不上多么难忘, 像数万张照片聚成的黑白电影, 只在沉睡时放映,琐碎无声。
机舱外夜色昏茫,傅寒川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 梦醒时恍惚几秒, 看见空姐小心翼翼地, 准备帮她关掉阅读灯。
见她醒了,空姐细声询问:“您好, 请问需要继续使用吗?”
桌板上一本薄薄的书,已经翻到最后一页, 边缘在暖光映照下微微泛黄。
傅寒川安静几秒,点头。
“嗯。”
-
十月初, 京市开始降温。
出了航站楼独自打车,一路上听司机师傅调侃, 说近几年钱有多么多么不好赚,什么都热不起来, 不如改行做自媒体,搞点庸俗直播赚打赏。
傅寒川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时不时应几句,在对方的抱怨声里淡淡一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路,出租车停在小区大门前。
傅寒川拿下后备箱的行李,付了订单款,车辙声逐渐远去。
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多。
街对面有一家便利店,傅寒川拎着行李箱进去买了瓶水。
结账时看了会儿烟酒货架,在一排商标中平静寻找。
年轻服务员特意问了她一句,还有什么需要的。
她最后看一眼货架,收回目光:“不用了,没有找到想要的。”
便利店门口有一排露天休息凳,她挑了个灯盏底下的位置坐着,在暖光下拧开水瓶,饮完一口又给拧回去。
秋风涌起,路旁树木随风落叶,枯枝摇晃时沙沙作响。
北半球的秋季是南半球的春季,南非的气温似乎比这边高一些,她身上这件毛衣有些薄,下了飞机之后隐约抵不住寒气,喝完凉水胃也跟着冷。
附近基本都是住宅区,偶尔看见几个老人牵着宠物犬悠悠路过,还有戴着耳机夜跑的青年。
傅寒川思衬片刻,在行李箱的便携隔层里拿出自己的有线耳机,戴上其中一边。
准备点开软件时,看见便利店门口路过一对年轻情侣。
女生穿得薄,裙摆摇晃着往前小跑一会儿,回头玩闹似的扑进男生怀里,被男生揉了揉脑袋,谈笑声散在风里。
最后二人牵手远去,消失在街角。
傅寒川收回视线,放松下来背靠玻璃幕墙。
意识逐渐放空,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她忽然忘了自己想听哪首歌。
...
等了半小时左右,一辆深色特斯拉停在几米开外,脚步声在车门打开后响起,从容向她靠近。
傅寒川淡然起身,取下耳机绕了几道,连同那瓶水一起放回箱子隔层。
“抱歉,久等了。”周原自然而然替她拿过行李箱,解释道,“工作室坏了个设备,新来的师傅修半天,大家都下班了没人看着,我也不好提前走。”
“没事。”傅寒川不急不缓走到车旁,伸手触向副驾驶的车扣,“没等多久。”
周原看她一会儿,问:“你不冷吗?”
“不冷。”
回答时,周原已经脱了西服外套,想要给她披上。
而她很快拉开距离,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不用,你自己穿着。”
车门关得干脆利落,周原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拿着外套的手紧了紧。
...
几分钟后,车子驶入小区,停在一栋公寓楼底。
周原帮她拿下行李,她下车看一眼这栋楼的外观,应该是近几年新建的。
“这里地段挺好的,离工作室不远。”周原说,“明天周末,带你在周围转几圈,熟悉一下。”
傅寒川婉拒:“明天不想出门,补觉。”
周原顿了顿:“那好吧。”
梁寻知的工作室分了一半业务在京市,相当于搞了个分部,处理电影后期与剧本委托相关。
一切基本妥当,就是负责人忙不过来,经常两头跑。
周原得先把纽约那边的业务对接完,才能过来处理这边的事情,偏偏下半年又忙,两头难顾。
电梯里,周原挑明了说:“栀夏,梁老师的意思是,这边的工作室可以直接交给你。”
傅寒川对此没有兴趣,直白道:“我只是回来休息,顺便帮你打理一段时间。”
周原沉默一会儿,意味深长道:“安定下来不好吗?”
傅寒川顺着答:“现在不是挺安定的。”
周原似乎有些不满,觉得她又在避重就轻:“你这些年,捡回多少条命了?”
傅寒川看着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语气平静:“没数过。”
音落,周原站在一旁没再说话,眸色暗了些许。
电梯停在二十六层,傅寒川从他手里接过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