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鞠躬觉得一个不够,又补了一个,准备鞠第三个的时候被人出声拦住,“两个就够了。”
“哈哈……”邓队长大笑。
麻苏月赶紧表态:“请领导放心,我一定努力工作,好好表现,为修建通途贡献力量!”
“行了,行了,踏实工作比什么都重要,”邓队长摆摆手起身,
“快开饭了,感谢你今天让队伍避免了一次事故,在这里吃完饭再走。
那两位做饭的女同志都是当地人,不住这里,所以你的住处需要明天单独搭建,今晚你先回去,明天早上八点准时来上工,没问题?”
“报告领导,没问题!”麻苏月并脚而立,啪地一声有模有样地敬了个礼。
哼,参加过多次军训的人还能不会这个?
没等她开始担心这里的饭,能不能适应她那观音土胃,就有一个圆头圆脑的小伙子,将一碗混着野菜叶子的杂面糊糊,和一个杂面饼子递到了她跟前,红了红脸腼腆的开口:“小老师,吃饭——”
这是能促动胃肠蠕动的啊,应该,能耐受的吧?
麻苏月谢了人,接过碗,学不来他们的瑜伽深蹲体式,干脆就地盘腿而坐,左手手指托碗、掌根持饼,右手拿筷子。
糊糊粥的粘稠度,跟前世某些快餐店免费供应的粥水差不多,筷子的功能是将缠成了疙瘩的野菜搅开。
就是干活的人不太仔细,干叶子、干梗子也带着。
喝一口粥,咬一口饼子,粥有点咸有点甜还有点青草味儿。
饼子干,有点剌嗓子,麻苏月品出了诸如玉米、瓜干、高粱、麸糠等丰富的内容。
工程队里的人以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居多,话也多,一顿饭下来,麻苏月从他们嘴里知道了二十个人的名字、十五个人的故乡、十个人的绰号。
包括那位关连长,绰号关木头,还挺形象。
关木头就在这旁边吃饭,不是瑜伽深蹲,而是坐在一块不大的石头上,一腿蜷曲,一腿伸出去老长。听见了这边的谈话和偷笑也不做声。
红霞漫天,轻风漫卷,倦鸟归巢,近处的笑谈和扒饭,远处的狗吠和孩子们的欢笑,在广袤的田野上构成了一幅有声有色的画卷。
一切都很美好,让人留恋回味。

麻苏月在这一刻喜欢上了这安详宁静的环境,更喜欢这些人的淳朴、简单和真实。
吃完饭,收了碗,又唱了几首歌,天光暗了,她提出告辞。
没想到那一声不吭的关木头,竟然牵了架骡车还叫了另一个小战士说要送她。
送?她那破庙如何见人?
“上车吧,”邓队长也发话:“正好把你的家当一起拉过来,明早你自己赶路,能少带就少带。”
麻苏月想说,我公开的家当就一个背筐、一根棍子。
然,盛情难却,也想着人家可能是要家访,借机考察一下她的过往,便同相送的人躬身行礼后上了骡车。
大青骡拉的车啊,前世今生都是头一次坐。别说,还挺稳当,夜色中,吱吱扭扭地晃悠在无边的原野里,辕架上的马灯投下一圈一圈模糊的光影,人晕染在光影里,有种仰躺在水面小舟上望星空的感觉,惬意。
小战士驾车,关木头坐在前头跟他说话,其实主要是小战士瞎叨叨,关木头负责听,间或应和一句“嗯”,“啊”,再不就是“看好路”。
没人理会她,关键也累,麻苏月干脆一个出溜躺了下去,车上还有没卸干净的石子,硌得慌,怕扑打的动静大,失礼貌,就伸出手去悄悄往外摸,摸完一颗还有一颗。
于是,等走到麻苏月所说的那个路口时,前面的俩人回头问路,发现她已经快睡成死猪了,小战士叫了她四五声都没动静。
能有动静才怪,来了这么些天,天天是夜猫子和土地奶奶伴她入眠,睡的那个警醒,当年奶孩子时都比不上。
这会儿有铁道兵护卫,怎能不好好睡一场?!
被晃悠醒,麻苏月第一反应就是抓起她的金箍棒抡,棒子差点袭上小战士的头才回神。
“啊,对,对不起……还以为来坏人了……”麻苏月虚虚抹一把后脖颈里的冷汗。
小战士比她更虚,连退了三两步才稳住:这会唱歌的小老师咋还是个练家子?好家伙,大擀面杖粗的棒子直接往脑囟门上抡啊!
“到,到路口了,往哪走?”小战士都被吓结巴了。
“到了?哦,好——”麻苏月攀着车帮往外看,黑沉沉的,瞪眼适应了好大会儿,才模糊分辨出处于十字路口东北角上的土地奶奶庙,
“没错,到了,就是这里。”麻苏月说着话,抬起一条腿往下迈。
“在这儿下?”关连长伸手扶了她一把。
“送你到村口。”
“到门口了都!”
“……”
关连长环望四周,他有种送了个鬼的感觉,漫敞地里,除了庄稼就是树,坟岗子里爬出来的人吗?
“哈哈……到家了,到家了,来来来,带你们参观!”美美睡了一觉的人恢复了精神,想着人家肯定是要真实地看一眼她的生活状况才能放心的,便大大方方邀了人走,
“骡车放这儿没事?挡不挡路?”
下了路,先过一个干沟,再穿几十步荒草地,才是那土地奶奶庙。
第10章 灵魂归位
她从一来就觉得这荒草地里当年肯定有路,不光有路,可能还有专门栽的松树或者桐树啥的,这也不知道被哪个败家的给砍了烤火去了。
麻苏月轻车熟路,用金箍棒拨着草丛走,铁道兵胆大 ,跟着她走。关连长在旁,小战士在后,不时将马灯举起来往远处照一照。
“就这儿!土地奶奶,我回来了!”麻苏月跟被种在门口的塑像打了声招呼,动手搬开挡门的破供桌,邀请两人入内,“请进——”
两人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她,
麻苏月再抬一次手,“请啊——哦,当心碰头!”
马灯照过,不足五平米的空间一览无余:
墙角一个用三块石头搭成的锅灶,上头一个豁嘴的瓦罐,里面两根揭了皮的树枝,大概是筷子;
随身的筐子倒扣,成了桌子,桌子旁一块石头,大概是凳子;
没有床,哦,也有,晒透的干草……
“你就住这儿?”关连长先开口。
“是啊!”
“这些——”他抬手指,指草窝子,指瓦罐。
“啊,不,还有,铺盖在屋后头,怕人偷,我藏起来了,麻烦同志帮我打一下灯——”麻苏月主动请人帮忙。
“啊?哦,好!”小战士从头顶的洞上收回眼睛。
“我来——”关连长也主动。
麻苏月觉得对方大概是想看她变戏法,看就看,说藏了真就藏了。
屋后头,乱柴火堆里,一个铺盖卷儿被抱了出来。
后世,院墙根下,想扔又不想扔的那堆东西上面盖的东西。见过?
早就防着有人拜访或考察,她都提前备好了。这年头,用人且仔细着呢!家访,一点都不稀罕。
把铺盖卷递到关连长手里,拜托人帮忙拿着,再回身接着往外摸东西:
一个有裂纹但尚未裂开的碗,一个不知道装了啥的包袱,十来斤重的瓜干子,以及一个烤火用的土盆子,盆内还有半截烧焦的木头。
齐活!
全部家当!
麻苏月拍拍手,抓了把干草放土盆里再自包袱里摸出盒火柴引燃。这火柴,还是她那天去定县县城时用十块瓜干子跟一位大娘换的。
橘红的火光里,严肃少言的关连长更加严肃少言。
“装车,现在走——”片刻后,他说。
麻苏月还愣了愣,小战士却像是就在等着这句话,答了声“是”之后,快速将地上的东西三下两下的抓在了手里。
“现在?”
“现在。”
“那行,我收拾收拾——”麻苏月不矫情。
将供桌放平,用石头把缺了的那条腿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