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欢闻言,眼底的担忧同样溢于言表。
“没事,你继续。”陆瑾舟单手扶额,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这样耗着身体就垮了,要不然换浩子来吧。”徐潇潇提议。
陆瑾舟伸手一拦,他再睁开双眼的时候,目光已经变得平静而呆滞,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下意识地转动着:“不用换人,我不走。”
“我就是多余征求你的意见。”
徐潇潇当面反抗上级命令,冲着单向玻璃招了下手,不到一秒种门就被推开了。
程浩连忙走过来,作势要搀起陆瑾舟,隔着衣服摸到的温度让他都觉得烫手,不禁惊呼:“许队,你这得高烧了吧?”
徐潇潇皱眉:“叫个120吧,不行你开警车把人送回去。”
“不用。”陆瑾舟拒绝。
他单手扶着墙站稳,眼睛死死盯着沈洛欢不肯挪半步。
徐潇潇恨铁不成钢,她一拍桌子沉声道:“沈洛欢!你看看许队这样子!你能不能别再折磨他了!”
“当时许队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差点就醒不过来了,你作为他的女朋友,去过一次医院吗?而且就从刚才到现在,你关心过一次他的伤势吗?他也是个普通人,没有三头六臂更不是钢铁侠,知道你出事,他瞒着所有人从医院里跑出来去找你,生怕你出危险。但是你呢!你利用他对你的感情,利用我们对你的信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法律底线,挑战我们作为人民警察的底线!”
徐潇潇不是一个爱哭的人,程浩上次见到她这样红着眼睛声嘶力竭的样子,还是季然调到派出所的时候。
“沈洛欢,人都是有感情的,我们也是。”
她抹了一把脸,擦掉顺着眼角流下来的泪,哽咽道,“许队对你的感情我们都看在眼里,从春熙家园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他合过眼吗?他抱怨过一句累吗?他自始至终都在关心你……沈洛欢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心疼啊!”
“徐潇潇。”
陆瑾舟觉得自己的头要炸了,他低声呵斥道,“别说了。”
徐潇潇不服:“可是,许队……”
陆瑾舟手紧紧攥着拳头,狠狠捶了一下墙,提高了音量:“够了!”
沈洛欢的心狠狠一颤,她垂眼,鼻尖一阵发酸。

这苦肉计算是成功了。
她不忍心看着陆瑾舟带病继续在这里熬夜,也想赶紧离开这个令人呼吸不畅的空间。
她的人生有过太多的不幸,自母亲去世后,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找到妹妹,但妹妹不在了,从而支撑她就变成了复仇。
如果连复仇的机会都没了,沈洛欢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她还能做些什么。
可现在,她突然有了新的期盼。
她希望陆瑾舟可以好好的。
沈洛欢抬眼,仰头看了看近在咫尺却又看似遥不可及的天花板,突然笑了:“我认。”
“什么?”徐潇潇哭到打嗝,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洛欢看着对方,视线落在扒着门框迟迟不肯离开的陆瑾舟身上,眼底的笑意满的快要溢出了,认认真真地,一字一句道:“许警官,我认罪。”
-
狂风暴雨在时钟林耳边呼呼地刮着,这里是最熟悉的公安局。
下面是震耳欲聋的警笛声,身后还有其他同事的呼喊,一切都太喧嚣太吵闹了,让他只觉得烦躁难安。
被捕,接受审讯,然后坐几年牢吗?
他跟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不一样,坐牢再出来,他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不仅没有退休金,甚至连这么多年努力来的职称都竹篮打水,到时候他又该怎么融入焕然一新的社会?
那些他想要追逐的东西还是没有得到,以后也很难再得到了。
更何况,时荃要高考了,他未来的人生路还很长,他不能有一个有污点的父亲。
想到这里,时钟林长长喘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风。
是自由的风,迎面吹拂过来,裹杂着雨气。
陆瑾舟赶到天台的时候时钟林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久了,没有人敢过去,见到他来了,支队长让人清出一条路,冲着时钟林喊道:“时局!许队来了!”
陆瑾舟越过人群挤到了第一排,出于某种敏锐的直觉,他缓缓地迈着步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开口喊道:“师父!”
“是长川啊。”
时钟林回头,看到来人的时候,眼角沁出一滴泪,但很快就被雨水冲刷走,“对不起,师父让你失望了。”
“师父!”
“还记得我教你的吗?铸牢忠诚警魂,走好信仰之路。”
时钟林张开手臂,闭眼去拥抱这阵风,低低说,“我还有信仰,这条路,我要一直走下去。”
陆瑾舟觉得时钟林这话说的有些不对劲。
他忍不住快步走过去甚至小跑起来的时候,时钟林居然也转身跑向一望无尽电,黑压压,闪雷鸣的夜空中。
陆瑾舟大喊一声冲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时钟林的一条胳膊,沉重的下坠力险些将他也带出天台的围栏。
“许队!时局!”
众人见状也连忙赶过去帮忙。
时钟林讶然地抬起头。
陆瑾舟红着眼,他因为用力太猛,脸涨得通红,咬着牙喊:“师父!别干傻事!你想想师母,你死了,她怎么办!”
即使雨水肆无忌惮地落下,时钟林也能分出来此刻打在他脸颊上,湿漉漉,有点凉的,是陆瑾舟的眼泪。
跟陆瑾舟共事的这些年来,时钟林其实一直在暗中默默观察着他。
当初陆瑾舟毕业来到刑侦大队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带他,因为觉得他身世不凡,是太子爷来走过场的。
如果不出事还好,出了事可是要被连坐的。
时钟林凭借着一腔热血和抱着万分之一对方可能给他提供更好上升空间的侥幸,选择了当陆瑾舟的师父。
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了。
陆瑾舟身上的伤不少,他对谁都能存着一份理解与尊重,是骨子里的坚韧和温柔。
“小川,替我跟你师母,说声抱歉。”
“我不管!你自己说!”
“小荃还小……你要是愿意的话……”
“师父!”
“还有她……我……”
时钟林的亏欠实在太多了,他说不出口。
看着警队其他人靠过来帮忙,时钟林毅然决然地扭开他的手腕。
陆瑾舟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感受到胸口的伤口好像要撕裂开,再加上雨水让摩擦力减弱,手上打滑,一阵吃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