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凉淮这才如梦初醒。
不过,他虽然是皇帝,但到底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儿。
在这种时刻,他的心情也很是复杂。
不知是因为打小就没有尝到过母爱的滋味,还是都二三十岁了,才知道生母是淑太妃。
故而眼下对上夏淑太妃满是泪水的双眸,他还稍稍愣了一下。
路过钟琳琅身边时,他朝她伸出了手。
钟琳琅:“???”
她满头雾水,“皇上,父皇是让你去扶着母妃,不是让你扶着我!”
虽说突然从“淑母妃”变成“母妃”,还有些不习惯,但是一点也不觉得生硬拗口!
果然,这就是亲生母子的缘故吧?
流淌在骨子里的血脉,是骗不了人的!
谢凉淮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小五,你,你陪着我。”
他微微低头看着钟琳琅,语气带了几分央求。
钟老夫人也知道谢凉淮这会子肯定心里紧张。
于是,示意钟琳琅跟他一起去。
钟琳琅便站起身来,把手放进了他的手心。
不过,她嘴里却还嘟囔着,“平日里也没见你怂过!这会子怎么知道怕了?果然,还是要母妃才能治你!”
“日后你若欺负我,我就去找母妃告状!”
眼下气氛严肃,钟琳琅倒也是故意说这些话逗趣儿,缓解气氛。
果然她话刚出口,身后便传来钟老夫人爽朗的笑声。

“你这丫头,这时候还想着告状呢?我这个祖母还不能给你撑腰?你还要让万容给你出气?”
钟老夫人话音刚落,谢常靖当先笑了起来。
紧接着,除钟琳琅以外的人都跟着笑了。
夏淑太妃向前走了一步,谢凉淮牵着钟琳琅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此时的情景就好像是:我向前走九十九步,而你只需要向前走一步。
这“九十九步”,谢凉淮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当年夏淑太妃以为他当真是个死胎的时候,到底哭得有多伤心?
他也知道,夏淑太妃是月子里日日以泪洗面,所以身子留下了病根。
月子病最是难治。
这便也罢了。
也正是那一次伤到了身子根本,所以后来夏淑太妃再也没能怀孕。
这些年太医们百般调理,夏淑太妃的身子也始终没能痊愈。
可见,不只是月子病,更是心病!
而心病,更需要的是心药来医!
谢凉淮,就是夏淑太妃的心药!
“儿子不孝。”
谢凉淮深深地看了夏淑太妃一眼,将眼底闪烁的泪光压了下去,随后缓缓跪在了她的面前,语气微哽,“这么多年,才认出您是儿子的母妃。”
“儿子……来晚了。”
钟琳琅也跟着跪下了。
夏淑太妃本想扶起他们,但一旁的谢常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让她受了他们的拜见。
“我的儿……”
直到谢凉淮与钟琳琅磕了三个头,夏淑太妃才双腿一软,也跟着跪了下去。
她紧紧地抱着谢凉淮,放声大哭!
哭了许久,才将一旁的钟琳琅也一把搂入怀中。
钟琳琅素来是刀子嘴豆腐心。
平日里瞧着她冷冷淡淡,可这种场面……谁不掉几盆眼泪啊?
她也没忍住,三人哭成一团。
就连谢常靖也背过身去,背着他们偷偷擦眼泪。
良久,夏淑太妃才松开他们,拉着谢凉淮的手上看下看,嘴唇颤抖得厉害,“果然,果然是我的儿……”
这些年来,她对谢凉淮虽也疼爱,可到底顾忌着周太后。
那个女人,嫉恨心太强了!
而且每每看到她亲近谢凉淮,周太后的反应都很激烈,让她不准接近谢凉淮。
原本夏淑太妃还以为,周太后是怕谢凉淮与她亲近,她这个母后会心生醋意。
谁知眼下才知,就是因为谢凉淮是她的亲生儿子,而非周太后所出。
所以,那个恶毒的婆娘怕他们母子相认,才会阻拦她亲近谢凉淮!
“我的儿,我的淮儿……”
夏淑太妃翻来覆去只能念叨着这几句话,
见他们母子三人跪在地上,钟老夫人忍不住喊道,“地上多凉啊?你们都过来坐下继续哭吧!若真想跪着,就让人准备蒲团来。”
听到这话,钟琳琅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先扶起夏淑太妃,又扶起谢凉淮,“母妃,过去坐下说话吧。”
“好,好好好。”
夏淑太妃连忙点头。
几人相互搀扶着过来坐下后,钟琳琅这才无奈地说道,“母妃,原本我们是想给您一个惊喜。”
“没想到,惊喜差点变成了惊吓!”
夏淑太妃的承受力,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没想到看似柔柔弱弱、他们还以为会承受不住晕过去的夏淑太妃,今晚居然好好儿的呢!
“是啊。”
谢常靖也笑了笑,“容儿,你怎么过来了?”
“您出门后,臣妾便翻来覆去睡不着,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所以,臣妾让蔷薇照看着金宝,便赶紧过来了。”
夏淑太妃低声道。
谁知还没进门呢,听到的话便将她吓得魂飞魄散!
因着哭了好一阵子,这会子她的声音也沙哑不已。
钟琳琅忙吩咐宫人准备温水,让夏淑太妃润润嗓子。
“我从未想到,原来我的儿子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我当年真以为,我,我……”
说着说着,她眼泪又下来了。
她还真以为,她诞下了一个死胎呢!
“我就说怎么可能会这样。当年,当年淮儿在我肚子里动个不停,怎么可能生下来就成了个浑身青紫的死胎?”
夏淑太妃紧紧地抓着谢凉淮的手,泣不成声。
谢凉淮再如何忍着情绪,这会子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无声地哭着,回握住了夏淑太妃的手。
这一幕本该很温馨。
可并未持续多久,这温馨的氛围就被天牢狱卒的回话给打断了……
第468章咬舌自尽了!
“皇上,皇上!周二小姐,周二小姐咬舌自尽了!”
狱卒急匆匆地进来回话。
“什么?!”
谢凉淮还未说话,倒是倒地不起的周密一骨碌爬了起来,伸手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声音颤抖着问道,“你说什么?谁咬舌自尽了?!”
狱卒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只继续看向谢凉淮。
看到那位平日里高冷霸气的暴君,这会子脸上居然还带着泪痕……
狱卒被吓得一个哆嗦,慌忙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他哪里敢多看?
再多看,不是要被砍头的么?
“你们是怎么看着她的?”
谢凉淮这才沉声问道。
狱卒小心翼翼地答道,“回皇上,是,是周二小姐自己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然后让卑职等人离开,不让守着,随后就咬舌自尽了……”
“她交代什么了?”
周密又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中年痛失女儿,脸上的悲切只维持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开始变得紧张兮兮了。
钟雁北怼他,“你是不是亏心事做得太多了啊?”
周密一噎,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钟老夫人则更加直接,一挥手霸气地吩咐道,“把他的嘴堵了!老身眼下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很快,两名御林军走进来,将周密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堵住了嘴。
周密不敢反抗,像个石墩子似的被扔在地上。
这会子,谢凉淮满心都是认回生母的激动与喜悦,自然不想被这糟心的事儿给影响了心情。
故而,他眉头紧皱,“既然都交代完了,也是她自己咬舌自尽了。死了就死了,还非要来回禀做什么?下去吧!”
“是,皇上。”
狱卒恭敬地退下。
周密这才老泪纵横,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周玉兰就这么没了。
花儿一样的年纪,说没就没了……
钟琳琅神色微微一怔。
她还能回想起周玉兰勾引谢凉淮时,都是怎样一副娇媚的样子呢。
可惜啊。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说没就没了。
这就是当下。
寻常人家的姑娘,挤破了头都想进这些高门宅院。可谁又能知道,这些高深的院子里,又到底夺走了多少条鲜活的人命!
周玉兰若不沦为周密手中的一颗棋子,若她勇敢做她自己,不争权夺利妄想进宫。
今后嫁的如意夫君,一辈子不也逍遥自在?
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