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声音,他甚至嗅到了湖魅的血——那股诡异的,混杂着苦涩的腥气。
也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丧命于此的时候,看到了一线天光。
那样明澈,通透,像是一把匕首割开撕裂无穷的黑暗。
是生还的希望。
“是不是,洞穴的出口!?”司空凌又惊又喜地叫道,“我们终于能出去了!终于能出去了!”
然而,也就在那一缕光辉在众人的眼中一闪而过时,失血过多的湖魅终于精疲力竭,竟然停止了上浮,整个庞大的身躯带着四人,直直跌落下去!
姜沉璧先才的结咒已然耗尽了全部精力,此时此刻脸色惨白,无论她再如何提气,也无法再力挽乾坤了。
生还到死局,竟然...只是一转瞬么?
第58章 颜弈, 杀了我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得一转即逝的机会在眼前错过,颜弈在也顾不上什么灵山禁令了,径自抽出长剑,狠狠捅入那湖魅的左眼之中!
一瞬间,那诡异的血迸溅而出,湖魅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吼,是濒临死亡的恐惧和愤怒,然而在剧烈的疼痛之下,它果然迸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力量,猛地一个翻身,将颜弈等人尽数甩了出去!
颜弈只觉得一瞬时身体悬空,然后,整个人在欲来的光明之中失去了意识。
他再度醒来时,墨色中天,已至夜半时分,身处于黑暗的环境之中,倒让颜弈陡然一惊,猛然翻身而起,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还没有逃出去吗?还被困在深不见的寒潭之中?
“颜大哥,你醒了?”司空凌在从远处颠颠地跑了过来,“你起来喝点水吧,我和神仙姐姐抓了两只野兔,这就架火烤着,咱们马上就能吃啦。”
颜弈有些费力地挣坐起来,这才发现周身疲乏不堪,连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了,他知道那是小还丹在体内作祟——片刻之内能够让力量和修为逼近顶峰,然而待药效过了之后,整个人就如同被榨干的枯井一般。
累,他实在是太累了,然而还是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待看一看四周,果然不远处架着篝火,姜沉璧正在给两只兔子拔毛——看来,她也破了戒。
也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连生死都是一瞬的事,逼急了,谁还会守灵山的规则?
然而,回想起方才,他毫不犹豫地将长剑捅入那湖魅的眼中,听到生灵发出绝望的嘶吼,血,热腾腾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流淌...
自己杀生了。
而更为可怕的是,那一瞬间,他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只要能重见光明,恐怕让他杀了那一池的湖魅,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为了他能活下去,为了他们一行人能活下去。
“颜大哥,来。”司空凌给他递了一片树叶卷成的筒,里面盛着一瓢水,颜弈就着他的手臂一饮而尽,慢慢地站起身,走向姜沉璧。
少女的手法并不娴熟,看上去素日里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他静静地看了一阵,低声问道,“需要我帮忙么?”
“不必了。”姜沉璧的声音客气疏离,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顿了顿方才补充道,“你去看着孟忘川吧,我方才用金针替他封住穴道暂时止血,只是他醒来之后必须立刻服下丹药,否则撑不了多久。”
颜弈淡淡“嗯”了一声,一面走向在旁侧仍旧昏迷不醒的孟忘川,男人的脸颊自进灵山之后清癯了一大圈,如今看上去,即使是昏迷之中也睡不安稳,眉头紧蹙,似乎喃喃地说着什么,颜弈凑了过去,听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的...百草箱...”
他多少有点哭笑不得,眼下什么光景了,孟忘川这家伙居然把那些个草药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只能好声好气地规劝,“放心,都在呢。”
孟忘川似乎微微点了点头,然而仍旧双目紧闭,看上去痛苦不已,“疼...”
颜弈从篝火堆里抽出一根,借着火光打量孟忘川的腿,只看到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的一大片,心中不由得一沉,“他——怎么样?”
姜沉璧微微略过一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被那岩石的尖端洞穿了左腿,恐怕...这条腿是保不住了,右腿也有伤,只是还没见骨,不算很重。”
“神仙姐姐,孟前辈方才开口说话了!那丹药什么时候喂下去?”司空凌问道。
“说话了么?”姜沉璧眸中希冀一闪而过,沉吟半晌道,“那便是有意识了,你现下就给他喂下去吧,记得送两口水。”
“是。”
司空凌掏出小瓶,彼时的元宝也醒了过来,颠颠地替司空凌端来水。
服药之后,四人之间再次陷入沉寂之中,只有篝火堆哔哔拨拨的火花爆裂声,那燃起的火光照明每一个人的脸庞,皆是不同的神色。
“呃...啊!”
孟忘川忽然之间挣动了一下身体,似乎难以忍受某种疼痛,死死咬牙,一面伸出手要碰腿上的伤口,颜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忘川兄,不能碰!”
“疼...好疼啊!”孟忘川只是无意识地重复喃喃这几句话,颜弈不得不死死握住他的手,“我知道,我知道的...”
就算是他、是姜沉璧这等修道之人,受了这样重的伤恐怕也会痛的死去活来,遑论孟忘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
颜弈别无他法,只能强撑着替孟忘川渡了一脉真气过去。
三个周天之后,他也累的大汗淋漓,整个人不住地喘息。
“这是...在哪?”
“神医前辈,你醒了!?”司空凌大喜,眼看着孟忘川慢慢睁开双眼,“颜大哥,他醒了!”
颜弈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能醒过来,必然比昏迷之中稍稍乐观一些,说明孟忘川好得挺过来了,他忙俯下身将其拖着搀扶了起来。
“奇怪...还是在灵山么?”孟忘川喃喃自语,看了一眼颜弈,见男人浑身没有一处不狼狈,就明白了八九分,“果然...还是在灵山,小爷还以为上了黄泉路。”
他在颜弈的扶持之下艰难坐起身来,忽然之间感觉到哪里不对,“我的...腿呢?”
颜弈闪避着目光,一时间不知如何以对。
——该怎么说呢?说姜沉璧一时间中邪冲破了神殿,他们全都顺着瀑布跌落半崖,他又偏巧运气差了一些,撞在了岩石上?
还是说,自己技输一筹,没能在那一刻拉住孟忘川的手?
偏偏是他。没来得及救的人是他,撞上岩石的也是他。
“忘川兄,”姜沉璧缓缓地走过来,蹲下身,白净剔透的脸上带着一丝哀戚,“你的腿被那山岩洞穿,失血过多晕了过去,我没有办法,只能暂且替你封住穴道...不然,会很疼。”
孟忘川的脸色逐渐凝固,“你说什么...你骗我,丫头,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司空凌和颜弈将头别向一边,姜沉璧舔了舔嘴唇,一字一句而不迟疑地说道,“我...没有骗你,你自己看。”
孟忘川不可置信地伸出一只手,摸着那被血浸透的衣袍,一下、两下...然而任凭他怎么摸索,都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感觉。
仿佛摸着不属于自己的躯干,仿佛摸着一段枯木。
“不可能。”
“不可能...”
孟忘川猛地掀开下袍衣摆,那是姜沉璧为之包扎的层层白纱,他狠命撕开一角,想要层层掀开一看究竟,“不可能!”
“忘川,不要这样!”颜弈不得不出手抓住他的手腕,话在唇齿之间百转千回,但是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你别...”
“放开!”孟忘川仿佛认真起来顽拗的孩童,非要亲眼看到自己的伤口才作罢,他急起来的力气竟然盖过虚弱不堪的颜弈,一把将其甩到了一侧,司空凌见势不妙,也连忙上前抱住孟忘川,“前辈,前辈不可啊!”
三人乱作一团,揪扯着不放,姜沉璧死死咬着下唇,看着这一切。
直到孟忘川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