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叹一声:“世道苛责女子,确实艰难。”
“但你是我妹妹,你若是想做什么,兄长必会支持你。”
柳玉茹心底一暖,正要开口说话。
一道混不吝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还有我,还有我!”
“玉茹,二哥也支持你。”柳晏鹤快步上前来。
柳家大哥脸色一变:“你怎么回事,总是于墙角中偷听?”
柳晏鹤挠头,“不偷听怎么能听见你们在这里商量这等大事。”
柳玉茹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不少。
她扫过两位哥哥的脸,面露为难:“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想要与父兄说。”
“什么?”
“你说。”
柳晏清与柳晏鹤异口同声。
柳玉茹深深吸了口气,按下心里的情绪:“关于争储一事,我属意昭和郡主。”
第36章
“昭和郡主!?”
柳晏清与柳晏鹤皆大惊失色。
院内一片寂静,只剩簌簌落雪声。
柳晏清率先回过神来,面色沉重:“争储一事事关重大,我们可无法擅自做主,得看父亲的意思。”
柳晏鹤眉头紧皱,一脸忧愁:“玉茹,昭和虽也是宗室,但陛下七子,怎么可能舍得让大权旁落,让给长公主一系。”
“此举,或许比我们选择任意一位皇子争储都要艰辛。”

柳玉茹何尝不知。
争储凶险,一个不注意便是举家覆灭。
死中求生之事本就是逆天之举,成则生,败则死。
她作为重生者,比旁人更加深知几位皇子的德行。
哪怕不选顾九思,选了其他皇子,柳家也会被灭门。
与其如此,不如剑走偏锋,选昭和还有一条生路。
柳玉茹垂眸:“我其实有件事,未曾向父兄们坦白。”
柳晏清与柳晏鹤似是若有所感,对视一眼后,一左一右护在她身边,静静等待她开口。
柳玉茹回避着两人的视线,只说:“待我们一家人晚膳时再说罢,我需要时间准备准备。”
闻言,柳晏清与柳晏鹤也不为难她。
两人同时叮嘱了句“好好休息”,便让柳玉茹回房。
房间内,柳玉茹思绪繁重。
自重生以来,她每向前一步,都觉着自己是在铁丝上行走,稍不小心便会踏上前世旧路,摔的粉身碎骨。
柳玉茹拿出苏家的那本账簿,再次翻开,细细观摩。
竟然又发现不少京禁军与马军司之人!
倏而,苏家的账簿与顾九思今日的表现联合在一处,一个大胆的可能从脑子里闪过。
莫非……顾九思要逼宫?
她大惊,又仔细串联了账簿上来往的人。
可有些人实在官阶太低的人,柳玉茹也不能辨认。
这时,花楹的呼声从门外传来。
“小姐,将军和少将军已在前厅等您用膳。”
柳玉茹当即合上苏家账簿,想了想后揣在怀里,前往前厅。
到时,桌上菜已经上齐,父亲坐与主位,两位兄长居于侧位。
她在父亲身边坐下,眉间的忧虑经久不散。
自古知子莫若母,柳家主母早亡,三个孩子都是柳父一手教导长大。
武术学识,无一不是一脉相承。
柳父知柳玉茹忧虑,率先放下筷子:“听你二位兄长说,玉茹有事要与为父说?”
纵使早就做好准备,到真要坦白时,柳玉茹还是难免紧张。
她捏紧了身上裙摆:“是。”
应声后,柳玉茹又拿起桌上的热茶,轻抿一口驱散心中寒意后,方才开口。
“其实,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
柳家父子大骇,但未曾打断,静静听柳玉茹说完前世发生的桩桩件件。
待到说完时,她脸上已然一片冰凉。
“爹,阿兄,是我对不起你们,如若不是我眼盲心瞎,错信顾九思,你们也不至于……”
听完,柳家父子面色沉重。
由起先的不信,到如今的深信不疑和心痛怅惘。
柳父抬手,揉了揉柳玉茹的头:“真是难为玉茹,是父兄们未能保护好你。”
感受到头顶上的温暖,柳玉茹拂去眼中泪珠,不断摇头。
她刚想开口,门外忽而传来小厮通报。
“将军,宫中有太监来了,说陛下召见。”
第37章
众人面面相觑。
柳玉茹的泪也硬生生忍了回去。
她知晓皇帝此时召见所谓何事,无非是为了选储。
柳玉茹叮嘱父亲:“爹,假意赞同择大皇子,他是长子,占着名分,想来陛下必定不会怪罪。”
柳父答应下来,接着回房换了服饰,进宫面圣。
自柳父离开,柳玉茹与兄长们也放了筷子,无心再食。
天上雪下的越发大了,庭院中愣是积了满满一层厚雪。
柳玉茹忧心父亲,寝食难安。
柳晏清安慰道:“父亲与官海中沉浮数十载,必不会有事。”
“哥哥……自我重来一次,日日难眠,生怕再次重蹈覆辙,让你们,让柳家的师兄师姐们再受苦难。”
柳家那逝去的一百条人命,如巨石一样压在心口。
懊悔谴责,憎恨怨念一齐在胸腔内翻涌,逼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日日夜夜思虑绸缪,想拼出一条血路。
可前路未卜,柳玉茹真的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心上重担。
还有贺望尘……
他的恩情,自己该如何偿还?
思虑间,柳晏鹤开口:“与其忧心,不如做好当下之事,至少我们一家人在一处,便不怕未来究竟是如何风雨交加。”
这话倒是熨帖,拨云见日般驱散了柳玉茹心中的忧虑。
连柳晏清脸上也有了笑容:“此言妙极,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处,纵是战死又有何妨?”
柳玉茹也弯了唇角,“二哥说的对。”
三人许久未曾像如今一般谈心,现在柳玉茹将隐瞒之事已全部说出,她心上的枷锁也松了不少。
夜色漫长,干脆令人温了酒,兄妹三人畅谈一夜。
天色将明时,柳父终于回到柳家。
他满脸疲惫的朝着柳玉茹颔首,柳玉茹便知圣上那边已经隐瞒过去。
柳家出口为大皇子说话,已是犯了武将不争储的大忌。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恐怕柳家都会不得圣眷,但好过始终位于风口浪尖,不得安心。
柳玉茹松了口气,开始跟着父兄去西郊练兵。
平静的过了三日,宫中忽然传来消息。
“昭和郡主赈灾途中遇见刺杀,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柳玉茹的心再次高高提起,脸上再无往日沉稳:“她不是带了马军司护卫?怎会如此?”
马军司乃是天子护卫,与步军司,殿前司并称三司,战力不容小觑。
来禀报的人亦不知其中内情,只能垂着头,不说话。
柳玉茹心急如焚,若是昭和出了意外,柳家又该何去何从。
正再她焦灼到无所适从时,门外又有人来报。
“少将军,有人来见。”
柳玉茹为入军营,化作男儿身,对外称是柳家的侄儿,故而营内兵官将她和柳家两位公子并称少将军。
柳玉茹正思索,有谁会来拜访,亲卫便拿出一枚平安符。
她接过,正是贺望尘的那枚。
柳玉茹眼底闪过喜悦:“快请。”
亲卫立即出门,将贺望尘请进军帐。
见柳玉茹一身银甲红枪,他眼底闪过欣慰:“真飒。”
柳玉茹不明所以,忙问:“飒是何意?”
贺望尘笑了笑:“飒……就是称赞你英俊秀气,不输男儿。”
柳玉茹心底猛然生出一股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称赞,连带着脸颊都红成一片。
第38章
“哪儿有这样夸人的?”
柳玉茹别过头,不让贺望尘发现自己的异样。
贺望尘扬眉,轻笑一声:“在我的家乡,都是这样夸赞女子,意思是她们自立自强,不依靠别人的模样很迷人。”
那笑声和直白的赞扬让柳玉茹心生窘迫。
她别过头,不想让贺望尘发现自己的异样。
“你可莫要哄骗于我,南境我虽未曾去过,但是我也从未听说南境之人是如此夸人。”
贺望尘眼底闪过黯然,不再在此事上纠缠。
柳玉茹将他眼里的眼色尽收眼底,自然不曾错过那抹黯色。
她不由懊恼,自己怎么专往人伤处撒盐?
柳玉茹张口,正想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