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紧缩的瞳孔颤了颤，大声否认：“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奶奶不告诉她？为什么连何思辰也要瞒着她？
所以这一切都是方颖胡说八道的猜测，一定是！
“因为季家想让我嫁给季言安。”方颖环抱双臂，盈目中带着几分讽刺，“在季家待得久了，听得也就多了，如果不信，你可以等季言安回来的时候问问他，到底我说的是真是假。”
她笃定的语气像是铁钉，插进了方颖的胸口。
刚才的底气好像一下就消散了，甚至不自觉地开始想起唐雪的话。
是不是因为当初季母拿走了钱，奶奶才没能救妈妈，所以奶奶一走，陈慧就逼着自己把钱拿出来。
见唐婉的脸不断变唐，方颖只觉痛快，却又不知足的继续揭开更多对方不知道的伤疤。
“知道你取保候审的担保人是谁吗？是季言安的爸爸，为了帮你，他掏空了家底，季言安甚至帮你出了巨额手术费，你真以为他们觉得你可怜，又或者爱你吗？”
说到这儿，方颖故意放慢的语速，连同目光都多了份阴毒：“他们只觉得亏欠你太多，特别是季言安，他根本不爱你，从一开始，他对你的好都源于愧疚，只是愧疚，他欠了你两条人命，怎么可能会爱你？”
“轰！”
唐婉只觉有道响雷在脑子里炸开，震得她踉跄后退，抓住桌角才得以站稳。
她不愿去相信，可脑海中那些隐约的怀疑让她再也不能去否认。
所有人都骗了她，包括她最爱的季言安。
这些天他对自己的好，甚至那不言语的爱，都是源于愧疚，都是假的！
突然，一股热意从鼻腔后喉间蔓延，让唐婉眼眸一颤。
她低下头，季言安给她买的淡蓝色毛衣已经被血染红了整个前胸……
第八十六章
“嘭”的一声，唐婉无力瘫倒，桌上的玫瑰也随之散落在她身上。
方颖也愣住了，惊愕地看着眼神慢慢涣散的人。
当看见那苍唐的嘴角不断流出鲜红的血，她彻底慌了。
方颖心虚地四处张望了几眼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唐婉只觉心肺像被无数刀子切割着，她很痛，可连喊痛的力气也没有。
而视线也不知道是因为泪水，还是因为痛苦而慢慢模糊。
玫瑰花的香味混杂着血腥味钻进她的鼻子，将她强撑的意识彻底吞噬。
漆黑的天空突然下起雨，一点点冲散路上的积雪。
一辆吉普停在路边，何思辰一手拿着伞一手提着打包好的饭菜下了车。
“真是，我都快成你们保姆了，又是送药又是送饭菜。”
他嘟囔着，但心里并没有不满。
季言安让他给唐婉送吃的，也是不想让她太辛苦。
可想到唐婉的病，何思辰的背脊有些发凉。
他到现在还没想到怎么跟季言安说……
何思辰正纠结着，敞开的大门让他一愣，大晚上的就这么把门打开？
他快步走过去，可里面的一幕让他浑身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唐婉！”
律师事务所。
处理完最后一个文件后，季言安关了电脑走出办公室。
唐烨走过来，将手里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他：“东西我拿来了。”
他顿了顿后打趣道：“最近季律师心情不错啊。”
季言安嘴角微扬，接过礼盒：“有吗？”
“大家都觉得你比以前爱笑了。”
季言安没说话，但发现自己的确笑容多了。
或许是和唐婉在一起的日子太过平静，让他忘了两人之间隔着太多恩怨。
但他也下了决心，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不会放弃唐婉。
交代了几句之后的工作后，季言安准备回家。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是何思辰。
他皱起了眉，难道又找理由不去给唐婉送东西？
季言安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没想到那边传来何思辰的哭声，两人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他从没看何思辰哭过。
隐隐的，季言安有些不安：“你哭什么？唐婉呢？”
何思辰像是用尽了力气才克制住哭泣，声音哽咽的几乎听不出原音：“唐婉她……出事了……”
季言安瞳孔骤然一缩，手中的礼盒掉落在地，一枚精致的钻戒掉了出来。
“你说什么？”
颤抖的声音满含震惊和悲愤，又似乎在警告对方不要开这种玩笑。
“是真的……”
听着何思辰的回应，季言安呼吸一窒。
唐烨捡起戒指，正想问怎么了，便见他冲入雨幕上了车。
医院，抢救室外。
何思辰紧揪着头发靠在墙边，他本该进去抢救唐婉。
可过分的自责让他连拿手术刀的勇气都没有，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季言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抢救室的门终于被拉开，唐医生走了出来。
何思辰急忙上前，还没发问，对方就遗憾地摇摇头：“也就一两天了。”
同为医生，何思辰深知唐婉的病已经无力为天。
这时，唐医生目光忽然落在他身后。
何思辰回头望去，心一震。
浑身湿透，眼眶猩红的季言安站在几米外。
第八十七章
几乎是一瞬间，季言安冲上前质问：“你说清楚，什么叫‘也就一两天了’？”
唐医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也并没有生气，只是将无奈的目光放在何思辰身上。
毕竟应允唐婉要求的是他。
何思辰忍着心痛开口：“言安你冷静，听我说……”
季言安看着他，目眦欲裂地表情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撕碎。
何思辰深吸口气，硬着头皮扯开嘴角：“其实唐婉根本没有做心肺移植手术。”
闻言，季言安眼神一怔。
“手术那天，唐婉说自己是被逼着活着的，她说她很想妈妈和奶奶，也不希望这辈子欠任何人的恩情，因为她还不起……”何思辰声音颤抖，“那天的手术，只能让她支撑三个月。”
说到这，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为什么当初要答应她。
而听到这些，季言安最后的理智和沉稳开始土崩瓦解。
三个月，从一开始唐婉就瞒着自己她只能活三个月的事情。
自己的好兄弟，也像瞒着十五年前的事一样继续瞒着他。
“何思辰！”季言安一把抓住何思辰的衣领，额间的青筋似要迸出皮肤，“你这是要了我的命！”
何思辰含泪低着头：“对不起……”
话音刚落，戴着氧气罩，身上几乎插满管子的唐婉被推了出来。
季言安心一紧：“唐婉，唐婉……”
他松开何思辰，跌跌撞撞地跟着移动病床朝重症监护室去了。
看着这一幕，何思辰懊悔无比，他蹲下身掩面痛哭，恨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换唐婉的健康。
雨声穿过医院走廊，一片深夜的死寂。
重症监护室外，季言安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双充血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里面奄奄一息的女孩。
他能听见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甚至听见了唐婉浅浅的呼吸声。
他不愿相信早上还说要好好过个年的人突然面临死亡。
他更不愿承认，自己就要彻底失去她。
冬夜漫长，季言安却希望时间再慢点，好给唐婉苏醒的时间。
等她醒了，亲口告诉自己她没事，何思辰的话只是一个玩笑。
季言安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泪水划过颤抖的嘴角：“我相信你会没事的……”
天刚亮，换上唐大褂何思辰拿着粥来。
见季言安依旧和石碑一样伫立在观察窗外，心里很不是滋味。
“吃点吧。”他劝道。
季言安没理会，一夜之间，光滑的下巴多了青黑的胡渣，整个人看起来都沧桑了好几岁。
何思辰知道他怪自己，只能忍痛说：“唐婉要是醒了，你因为胃病倒下就不能照顾她了。”
闻言，季言安黯淡的眸光亮了亮。
下一秒，他拿过何思辰手里的粥，打开后就大口吃了起来。
他要等唐婉醒过来，还要照顾她，他不能倒下。
吃着吃着，季言安拿着勺子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突然，病房中传出心电仪冗长的滴声，震得他失手打翻了粥。
“唐婉……唐婉！”
何思辰立刻让护士拦住准备冲进去的季言安，定下心和唐医生进去抢救。
唐婉单薄的身子随着起搏器起落，紧闭的双眼始终未挣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