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抱了个拳:“辛苦公公走这一趟。”
那内侍上下打量着柳小婉,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这位就是阮大人了吧?怪不得贺侯非卿不娶,果然是倾国倾城。”
话仿佛是夸人的,可因为语气不阴不阳,便多了几分别的味道,柳小婉探究地看了来人一眼,对方却话音一落便转身走了,并没有给她继续观察的机会。
柳小婉只好暂时压下心里的困惑,赵耕牵了马过来,趁着交接马匹的功夫压低声音开口:“卑职立刻去通知侯爷。”
柳小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她其实没想到自己会被参奏,以她的职位,即便真的做错了什么,也不至于要皇帝亲自来处理,参奏的折子发来十六卫,交由将军们处置就够了,可他偏偏传召了自己。
这大约是不想萧弈插手的意思,为什么呢?
她想不大明白,可沉吟片刻还是和赵耕摇了摇头:“别去了,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问责,他最近事情很多,不要去打扰他。”
赵耕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柳小婉没有在意,对方想什么她多少能猜到一些,要么是觉得她无知者无畏,不知道被参奏的严重性;要么是因为她和萧弈之间产生了变故,觉得她请不动萧弈了。
但不管对方怎么猜,她都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来凉京后出点事就要萧弈帮衬,那她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她不是来拖萧弈后腿的。
她翻身上马,正要抖开缰绳往前,耳边就响起一声夹着轻蔑和嘲讽的嗤笑:“阮大人知道这次进宫,所为何事吗?”
柳小婉侧头看过去,内侍已经上了马车,此时正透过车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俯视原本便会让人觉得自己矮一截,何况对方的语气还带着明显的轻蔑。
柳小婉心里不大高兴,但她仍旧克制住了这股不喜,语气也还算平和:“刚才公公和赵大人提过,说我被参奏了。”
那内侍哼笑了一声,情绪越发不加遮掩:“既然知道是要被问罪,那罪人就要有罪人的样子!”
说到后面,已经疾言厉色了。
柳小婉慢慢抓紧了手里的缰绳,眼神微不可察的冷了下去,之前她还可以将这内侍的举止当成是本性倨傲,可这句话一出来,那就没有别的可能了,这人就是想给她个下马威。
在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的时候。
眼见她仍旧抓着缰绳不动弹,内侍抬起了下巴,语调也拔高了:“听不懂人话吗?咱家让你走着去!”
柳小婉轻轻吸了口气,迟疑许久才慢慢松开了缰绳。

内侍笑了一声,目光逐渐猖狂,可就在这档口,柳小婉毫无预兆的抬腿,一脚踹断了车轴。
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马车猛地倾斜下来,车厢里的人猝不及防,被从车厢里硬生生甩了出来,咕噜噜滚了出去。
两个金羽卫连忙上前一步,抬手搭在了刀柄上,警惕的看着柳小婉。
柳小婉人畜无害的笑起来:“这马车怎么说坏就坏?”
内侍捂着撞疼的腰,气急败坏的爬了起来:“你,你敢对咱家动手,你这是蔑视皇上,你不要命了?!”
柳小婉一哂,翻身上马:“皇上传召,我却在路上耽误时间,这才是蔑视皇上。”
她垂眼看着愤恨的内侍:“公公,恐怕这次你要步行了。”
话音落下,她一抖缰绳,马匹立刻撒开四蹄朝宫门跑去。
两个金羽卫对视一眼,都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内侍愣住,眼看着人越走越远他才回神:“你们不管我了?我不会骑马!”
没有人理会他,金羽卫来此是为了确保被传召的人能进宫,至于传话的人回没回去,那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三人一路疾驰,在宫门口下了马,柳小婉将腰刀解下来,抬脚进了宫,迎面刚好遇见许雍之和付悉并肩走过来。
她连忙侧身让开了路,付悉却停了下来:“你怎么进宫了?”
柳小婉低声说了弹劾的事,末了又补了一句:“我能处理,请将军不必告诉他。”
付悉沉默着没开口,许雍之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这位就是阮指挥使吧?”
柳小婉短暂的惊讶过后才应了一声:“正是,见过许大人。”
“不必多礼,昨日之事,谢过你了,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家中老妻怕是要受罪了,如此救命之恩,老朽没齿难忘。”
他如此郑重其事,反倒让人不好意思,可既然他愿意承这份情,柳小婉也不能往外推,她再次抱拳:“大人言重了,说到底是贺侯去的及时,我并没能做什么。”
许雍之似乎猜到了她会这么说,没再多言,摆摆手转身走了。
付悉这才再次开了口:“也罢,既然你不想贺侯知道,我便陪你进去吧,你是第一次被弹劾,不……”
柳小婉摇摇头:“将军忙自己的事去吧,弹劾这种事,日后少不了的,我总不能每回都躲在你和萧弈后头。”
付悉见她说的坚决,露出个浅淡却夹着无奈和欣慰的笑来:“好吧,小心些。”
柳小婉点点头,目送她出了宫,这才转身朝御书房走去。
门口候着的是德瑞,两人虽然认识,却并没有互相见礼,对方压低声音隔着门板开了口:“皇上,阮大人到了。”
“宣。”
德瑞这才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柳小婉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这是她第三次见皇帝,而前两次都算不上愉快。
她俯身叩首:“臣柳小婉,叩见皇上。”
皇帝没开口,垂眸看了她好几眼才一抬手:“起来吧,朕听说,昨天昌平也在国公府,是你救了她。”
柳小婉没想到他一开口会说的会是这个,怔了一下才点头:“是。”
“她如何?可有受伤?”
“皇上放心,殿下只是受了些惊吓。”
皇帝的脸色明显放松了一些:“没事就好。”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你立了这么大的功,朕该好好奖赏你……”
柳小婉正要拒绝,皇帝忽然起身,垂眼极具压迫力的看了过来:“朕让昌平收你做义女,赐你县主之尊,如何?”
抱歉,后台审核出了问题,昨天发的文今天才过,抱歉抱歉
柳小婉怔了怔,义女?
那和萧弈不就成了兄妹?
皇帝这是还想阻拦她和萧弈的婚事吗?明明长公主都同意了……
她垂下眼睛,用力攥紧了手指:“皇上,臣救人是职责所在,称不上功劳,不敢接赏,请您收回成命。”
皇帝垂眼看着她,堂堂九五之尊,这般不说话只看人的时候,压迫力是极大的,饶是柳小婉意志坚定,手心也还是一点点汗湿了。
半晌,皇帝才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仿佛刚才无声欺负人的不是他一样——
“朕亲封的县主,可不是徒有尊名,你会有食邑,有封地,与你如今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柳小婉根本没听他说了什么,她仍旧是那句话:“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又沉默了,几个呼吸后才语调微微一扬:“当真要拒绝?想好了?”
柳小婉这才抬头迅速看了他一眼,态度十分坚定:“是。”
皇帝又没了声音,许久后他才慢慢坐回了龙椅上:“罢了。”
他仍旧看着柳小婉,眼神却复杂起来:“实话不妨告诉你,朕仍旧不希望萧弈与你成婚,日后会有数不清的人因为你戳他的脊梁骨,朕这个做舅舅的,不想他过得如此艰难。”
柳小婉垂下头,许久都没有吭声,皇帝说的话无可反驳,如果两个人的婚事当真只是长公主或者皇帝点一下头便能事事顺利的,她也不必一躲那么多年,明明在边境见到了萧弈,也不敢纵容自己多欢喜一天。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昌平同意了,朕也不能再说什么,柳小婉,你要记得贺家的恩德……”
“这不是恩德!”
萧弈的声音忽然从御书房门外传进来,柳小婉一怔,下一瞬御书房大门就被推开,一身绛紫侯府的萧弈抬脚走了进来,躬身行礼:“臣萧弈,求见皇上。”
皇帝脸上神情短暂的空白了一瞬,随即音调拔高了:“长本事了,御书房里的话都敢偷听!”
萧弈抿了抿嘴唇:“臣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