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年这一天，他大概也不会记得……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风变得冷了起来，夏以棠才缓慢地走回家。
打开门，房间一片漆黑，门口放着秦儒霆的鞋子，他在家。
夏以棠走进卧室，卧室亮着一盏小夜灯，刚好照亮桌上放着的一只礼物盒。
她心里一惊，顿时百感交集。
她钝钝地拿起礼物盒，一点点拆开。
打开盖子那一刻，她却猛地吓得一声尖叫，礼物盒掉在了地上。
第六章 是你对不对
玻璃破碎的声音乍响，碎裂的玻璃渣堆积在一张黑白照片上，赫然是周铭州的遗照！
遗照里，周铭州的眼角有鲜红的液体，像血泪一样流下来。
房间的灯在这时被人打开，她才看清，整个房间都摆满了周铭州的照片。
夏以棠双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正好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秦儒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色阴沉：“我哥就在这里，你不该忏悔吗？”
夏以棠堪堪稳住心神，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得凄凉，笑得无助。
她明白，这是秦儒霆的报复。
她眼眶发红，只说了一句：“在你心里，我不该忏悔，我该死！”
窗外夜色浓稠似墨，衬着这世界好像只剩下了黑暗。
秦儒霆一把抓着夏以棠的手，眼里的恨狠狠：“夏以棠，难道你敢当着我哥说你是无辜的吗？”
夏以棠挣开他的手，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里隐隐有水光显现：“我不无辜，可我也没有罪！”
闻言，秦儒霆眼中浮现出一股戾气：“是，你没有罪，你只是不择手段地活下来而已。”
他顿了顿，又俯身在她耳边冷道：“可是，夏以棠，你真让我恶心！”
夏以棠脸色一瞬煞白。
她恶心？因为活着，所以恶心？
“我只是，活下来了而已……”她低喃一句，格外无力。
尖锐的机械摩擦的声音不断回响，在她脑海一直搅动。
满屋子照片里的周铭州，笑容温润，却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眼前的照片和周铭州死时的惨状交映，夏以棠觉得自己要疯了，跌跌撞撞推开秦儒霆就往门外走。
屋外的风没有停，夏以棠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直到街上人影都消失，她才找了个宾馆住下。
第二天，星期一。
她如常去上班，似乎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可是，连她自己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心脏某个地方在缓慢地被掏空。
课间活动，她坐在一个还算安静的角落，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正在开心玩耍的小孩们。
忽然，一只暖乎乎的小手拉住她的手，她转头一看，是大班的小朋友毛毛。
毛毛轻轻摇了摇她的手，奶声奶气的：“老师老师，你不开心吗？怎么哭了？”
夏以棠不由摸上自己的脸颊，干燥的，明明没有流泪。
她伸手摸了摸毛毛的头，嘴角向上弯起：“老师没有哭啊。”
毛毛一脸天真，瘪了瘪小嘴，童稚的声音响起，却是一脸认真：“老师的心在哭，很难过。”
小孩子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一样。
夏以棠忽然眼眶泛酸，蹲下身来抱住毛毛。
毛毛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哄着：“苏老师不哭，毛毛抱抱就不难过了。”
小孩子最纯洁的灵魂似乎拥有治愈人心的力量，夏以棠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打起了精神。
这时，她手机一响，却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她点开一看，竟是温雅约她见面！
等到下班，送走最后一个孩子，她才匆匆赶去咖啡馆。
咖啡馆。
这个时间点人不太多，夏以棠一眼就看见了靠窗坐着的温雅。
她的气色看起来要比上次好了很多，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夏以棠有些奇怪，走上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温雅见到她，没有像之前一样大吵大闹，只是看她的眼神闪着恨意。
夏以棠看向温雅，径直开口：“上次在医院，你为什么要说谎？”
这句话像触到了什么禁忌，温雅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我没有说谎，要不是为了保护你，铭州哥当时根本不会对那个绑匪动手！”
夏以棠浑身一颤，攥紧了手，口腔好像有一股血腥味在翻涌，又被她生生压了回去。
温雅好像控制不了自己，越说声音越大：“铭州哥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女人？我有哪里不好，他竟然死前都没看我一眼……”
这句话让夏以棠瞬间懵了。
她知道温雅喜欢周铭州，可周铭州喜欢她？
夏以棠心里突然一咯噔，以往那些相处的场景，周铭州看自己的眼神，比秦儒霆还及时用心的礼物……
不，不可能的……
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难言的酸苦，如同冰火交加，百感交集。
可如果是真的……秦儒霆知道吗？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冰冷：“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们现在说的是，你为什么要骗阿泽是我出卖了你们！”
话音刚落，温雅的脸色就瞬间变了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以棠紧紧地盯着她，见她眼神虚浮，心虚而不自知的样子，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浑身一震，忍不住声音拔高：“温雅，其实是你出卖了我和周铭州对不对？！”
第七章 后悔爱你
这话一出，温雅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她眼神闪烁，起身就往外走。
夏以棠一急，一只手抓住了她：“不许走，你说清楚。”
温雅忽然疯了一般的要挣开她的手：“你放开我！是你害的铭州，就是你！”
挣扎中，温雅不知怎么脚下一滑，整个人往旁边的桌子磕了上去，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夏以棠一惊，正要去扶她，一个熟悉的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夏以棠，你在干什么！”
秦儒霆推开店门，从地上小心扶起温雅：“你没事吧？”
温雅顺势躲进他怀里，一个劲地摇头：“京泽，你救我，夏以棠她想让我跟你说谎，告诉你铭州不是她害的，我不肯，她就对我动手！”
夏以棠惊呆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温雅这样，当面就颠倒黑白的女人。
她直直站着，冷冷看着温雅：“我没有说过，也没有对她动手，你不信，我们可以直接查监控。”
温雅埋在秦儒霆胸前的脸表情一僵，正心慌时。
“够了！”秦儒霆一声重喝。
他不耐而厌烦的看着夏以棠：“温雅的精神状态这么差，她能像你一样谎话连篇吗？！”
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夏以棠一样了，她究竟什么时候就变得这么心机，这么让人反感？
整个世界似乎暗了下来。
夏以棠有无数话可以反驳，却只能在他的眼神里哑口无言。
她张了张嘴，苍白的回了句：“我没有说谎……”
从来没有。
她的眼神太过破碎，秦儒霆有一瞬几乎又要相信了她，可随即温雅突然晕了过去。
“闭嘴！”秦儒霆冷冷打断了她。
漠然看了她一眼，他将已经晕过去的温雅抱起来，离开前，他突然顿住脚步。
偏头看着夏以棠，一字一句的说：“夏以棠，我真后悔曾经爱过你这样的女人。”
这话好似一把最锋利的刀，直直插入夏以棠的心脏。
猝不及防的痛之后，才是剜心的疼。
夏以棠睁大了眼，愣在那里，一瞬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有视线里秦儒霆决绝的背影。
他——后悔爱过自己？
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她才发现，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眼眶聚集。
眼睛一眨，便直直坠下。
夏以棠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房子还是一如以往的寂静空荡。
突然，她视线一凝，只见床头那对泥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夏以棠定定看了几秒，嘴角勾起一个苦笑。
她无力地坐回床上，心里也像是终于被人掏空了。
“叮叮叮……”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她看了一眼屏幕，是舅妈。
她心里忽然无比沉重起来，很疲惫，不想接，却又不得不接。
接通电话，那头舅妈唐红尖刻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夏以棠，你表弟病了，你赶紧给我打十万！”
十万！
她哪来这么多钱！
从前唐红编个理由几千几千的要就算了，现在居然诅咒自己儿子，开口就是十万。
夏以棠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像塞了一团火，烧得难受：“我哪有这么多钱！”
电话那头声音陡然拔高：“你找秦儒霆要啊！不行你把房子卖了，女孩子住那么好的房子有什么用！”
“房子不是我的，我跟秦儒霆闹翻了也借不到钱。”
夏以棠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而压抑，像濒临死亡的蝉。
就算唐红贪婪无耻，对她刻薄无情，她也总是尽力满足唐红的要求。
只因为，这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可这唯一的亲人，只是把她当做一个钱袋子而已。
“没用的东西！你这是让他白睡了这么多年，连十万都拿不到……”如毒箭的语言湮灭了最后一声蝉鸣。
夏以棠骤然赤红了眼眶：“够了！我求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第八章 你真的病了
狠狠挂断了电话，她攥着手机的手都在发颤。
无力的依靠着床脚坐下，她吸了吸鼻子，不肯让眼泪落下。
窗外，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耳边嗡嗡地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吵闹，可是又什么都听不清。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透过镜子隐隐看见自己的模样。
消瘦，疲惫，像是这暗夜里的游魂。
她想好好睡一觉，可拿起药瓶，却发现里面所剩无几，将剩下的药囫囵塞进嘴里咽下。
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又一次沉入那个黑暗的梦魇。
翌日。
夏以棠到医院的找赵立，想要再开一些药。
赵立看着她，不敢置信：“纪时，我上次给你的是三个月的药量，怎么会一个月就吃完了？”
夏以棠语气如常：“之前的药洒了，吃不了了。”
赵立显然不信这样的说辞，不肯开药了:“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对，这样下去不行的，你有和秦儒霆说过你的状况吗？”
夏以棠沉默了一下。
突然说：“他已经很久没好好听我说过话了……”
平淡的语气，透露出的巨大信息量让赵立的眉头蹙成一团。
他抵着额头，想了许久，才认真说：“纪时，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去精神科看医生了。”
赵立的话一下点醒了夏以棠。
她意识到，她好像真的病了，不是身体，是心里。
精神科。
夏以棠从诊疗室走出来，医生的话回响在她耳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