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了渐渐路上碰见也不躲着了,进了财保后,还偷摸帮她们母女俩买了几份补充保险。这次自己手术,除开常规的医保报销,添上他置办的那份补充保险,最后没自费多少钱。
她活到这把年纪,日子熬到今日,很多事都看淡了,但她也不干涉女儿的想法,还是随她意思和那家人相处。
这时权衡风险,她还是觉得叫上陈周杨较好,便开了这个口。人都是利己的,她想到时若真出现冲突,以防万一,陈周杨还是能护一护女儿的。
沈云欢明白她意思,没直言拒绝,说:“陈周杨和谢长庚交好,若江家真想让他去,便不会来请求我了。”
“不知会他…”她一顿,思忖后说:“大概是不想陈家人知道。”
陈家爷爷当年正当道,让三个女儿不是进了系统,就是给安排了编制,就一个独儿子没抱上铁饭碗。但站在当时,那间日化厂也是顶好的,收入丰厚,又自由,很符合幺儿子的调性。若不是后续日化厂经营不善,不然也是能扶儿子坐上厂长位子的。
三个女儿也听话,给相许的夫婿也是相当的,都是一个系统里的俊才。只有这个幺儿子,从小顺他心意,也算听话。到了这人生大事上,却软硬不吃,两只眼像窟窿,竟看上个那样的女子,和家里僵持几年,最后罢了罢了让娶了,还是没善终。
几十年过去,除开陈正民这家,三个女儿的家庭虽也有坎坷,但粗略一看,还算顺风顺水。三个女婿虽不及陈家爷爷当年势头,但也称得上是单位里的中流砥柱。
自古士农商贾,这做生意的,遇上手上掌权的,不说谄媚巴结,但多少还是需结交笼络的。更不提这早年间做餐饮,大多生意都是靠这能签单的,给签上三两字。
那时江家和他们打得火热,现在……
这人若是没落,最难适应的其实不是物质变化,最难接受的是那些“朋友”对自己态度的转变。
蒋胜岚也是见过这些人的变脸好戏,才会淡出以往交际圈,倒是和关枝华的关系,渐渐熟稔起来。
相逢于微时,自是更能托己。
“蒋妈妈说了,这裁员补偿方案,已经让部门经理和员工提前触达过了,不是等到那天才临时通知。那天把员工聚集在一起,是谢长庚的想法,他认为还是有必要当面给大家做一个交代,不能随随便便发点补偿,就把人给打发了。”沈云欢解释说。
这话的确宽慰关枝华不少,但她还是不免提了句:“你还是多小心。”
沈云欢直点头,应声答:“嗯、嗯,我会注意安全的。”
按蒋胜岚说的时间,沈云欢抵达璟颐。
她刚下车,只是远远望去,就觉得这栋大楼,和往日不同。
一进大厅,不仅不见宾客,也不见员工人影,富丽堂皇的装潢,这时看着格外萧瑟。
沈云欢往里走,踏进直达电梯,按上五楼,往蒋胜岚说的那间最大的会议厅走。

这会议ʝ厅可容纳上百人的会议,也是承载过不少政商会议。
沈云欢刚出电梯,就听见嘈杂议论的人声。还没到蒋胜岚说的时间点,璟颐的老员工就已把会议厅挤满。
三百多号员工,或坐或站。没抢到椅子的,就半边屁股倚在椅把上,还有些随性的,直接蹲坐在地上。
沈云欢藏在后门处一暗角站着,她不想让谢长庚看见。这事难堪,他肯定不愿自己见到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紧挨她身旁的一员工见她脸生,有些防备地问:“你怎么瞅着这么眼生呢?你谁呢?你是这儿员工吗?”
“不是,我陪人来的,”沈云欢随手指了个远处的人,编瞎话说:“我等我表姑呢,说好等她拿完钱,一起去她家吃饭。”
那人上下打量她,半信半疑的样子,正想追问她表姑姓名时,被远处一波人叫去,不知脑袋凑一起商讨些什么。
好在沈云欢没等多会儿,谢长庚就来了。
她瞥了眼时间,还挺准时,正好踩着蒋胜岚说的时间点到。
他刚现身,会议厅的员工就往前涌,有座位的也抛下不顾,黑压压的,都围了上去。
他还算镇定,走到演讲台上,调开话筒先跟大家打了声招呼,然后阐述公司目前营运困境,最后讲解这次裁员的补偿方案。
语调和缓,措辞合宜,停顿得当,条理分明,配着他这一身白衣长裤,很是体面。
但台下被裁的员工才不看这些,他们只知道自己失业了。
你愈是体面,愈衬得他们境况凄惨。
这会议厅里的员工,大多都人近中年,肩上担子重,刚听完赔偿方案,就开始叫嚷。
“我们在璟颐几十年,这点钱就把我们打发了?”
“这没几个月就年关了,这才几个钱!!”
“江大为呢?让江大为出来!!”
“蒋胜岚呢?你让他们出来!我们不和你这个二世子说!!”
……
叫嚷声此起彼伏,人群也逐渐突破安全距离,往台阶上涌。
沈云欢见这局势发展不对,赶忙跑出后门,从走廊跑去前门,拽住谢长庚的手,就要往门外跑。
但没拽动,她回头叫他,声腔急促:“走啊!”
谢长庚还没来得及惊讶,注意力就又被另一波员工转移。
他们一众人挡在门口,叉着腰,一副力拔山河的气势说:“想走?!”
“不把事说清楚,谁都别想走!”
一呼百应。
“对!都别想走!!”
“不按我们要求来,休想走出这道门!”
......
一声比一声大。
大概是被这朝天的声势感染到了,有些人肾上腺素飙升,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台上扔瓶子。
谢长庚见不妙,反箍住沈云欢的手腕,将她挡在身后,压在自己和墙壁之间,钳住她不许动。
自己正面员工,任他们扔,让他们撒气。
可失业人的气哪这么好消,但看到可以扔东西撒气,大家都跃跃欲试,随手抓到什么,就朝他身上扔。
瓶子、笔、还有吃剩的果核,一应往他脸上扔。
沈云欢面贴着墙,不知前方情况,只能靠余光,看到些扔来又掉在地上的物品。
她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转动手腕,以表反抗,但立马被喝止。
谢长庚沉着嗓子,用她从未听过的语调说:“别动!”
声色很冷,冷到骇骨。
沈云欢一哆嗦,屏住呼吸,再不敢动了。
她还是继续靠余光打量当前局势。
突然一声尖叫,方才还嘈杂的人声,顿时静了下来。
但没过几秒,窸窣的议论声,又接替而上。
就沈云欢一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心慌到不行,她不管不顾了,厉声说:“谢长庚你松开我!你快松开我!!”
引发尖叫的是一串钥匙,那串钥匙上有一把折叠剪刀,扔到半空中,剪刀挣开了,尖刃刺向谢长庚,鲜血汩汩,淌满他半张脸。
被掷来的一瞬间,谢长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刺痛过后,就是一阵热意。
右眼睁了睁,黏稠的血浆立马就糊得他睁不开眼。
整只右眼都刺痛,他自己也不确定到底伤口在哪儿。
“这是伤到眼睛了吧…”
“看样子像,不会瞎了吧…”
“这么多血…这…差不离…”
......
沈云欢听见议论声,心焦如焚,死命晃动双手,乞求谢长庚松开她。
方才围在身前的一众人,这时都已退去,见到这血光,都噤声不敢有动作。
谢长庚缓缓松开钳住沈云欢的手,指尖往脸上一抹,垂眼一看,全是血。
获得自由的沈云欢,一转身见到谢长庚这般模样,心一悸,锥心般疼,拉住他手腕就要往门外走。
挡在门口的人,这才从惊吓中反应过来,他们依旧聚拢身体,挡着门口,不让他们离开。
只是表情犹疑,不似方才笃定。
“你们都给我让开!”
沈云欢尖声大吼,撕心裂肺般,好似喊完这声,嗓子就要哑了。
可她在他们面前,终究是个武力值不够的弱女子,不足为惧。
“你们、你们…”沈云欢手指一个个点去,最后指向天花板的角落,说:“这里有监控拍着…”
“你们这是聚众闹事!”她挡在谢长庚身前,成大字状,“他要是右眼瞎了…”
说到这儿,她不由地发颤,但仍咬紧牙根,威逼他们:“你们一个个,都给我跑不了!”
“首要分子,至少三到七年,”她目光如炬,将挡着人的脸,一个个扫过,恐吓说:“参与闹事的,我也一定让你们蹲上个十五天。”
听到这话,拥堵在门口的人,一下都散了,连声跟她求饶,说自己没参与扔东西,千万别抓自己。
沈云欢寒着脸,一个都没理,只想带谢长庚走。
但谢长庚却挣开了她的手。
他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