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棠一行人在醉仙楼点了一大桌菜,吃得心满意足。
饭后,曹乐贤还想跟着程小棠回萧崇那间宅子,就被钦差副使堵了个正着。
范侍郎这几日寝食难安,生怕钦差大人有个三长两短。
从接到信儿后,他连马车都不坐,直接策马疾驰到醉仙楼。然后就看到曹乐贤抱着一个五六岁的白胖小丫头,满脸慈爱。
任谁看,都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范侍郎惊得勒紧缰绳,胯下骏马吃痛,前蹄高高抬起,将骑术一般的范侍郎撅了下去。
“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一跤摔得极狠,范侍郎强忍着疼痛起身躲到柱子后,“年纪大了,晚上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尤其认不出人脸。”
他记得很清楚,曹乐贤娶了谢氏女为妻,膝下只有一个儿子。
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来路肯定不正!
第396章师门不幸
容成坊萧府内,获知真实情况的范侍郎瞪大了眼睛,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位程家小姑娘,是大人的师父?”
“什么小姑娘?这是程大师。”
曹乐贤不满地夺过范侍郎手里的酒杯,“不懂尊重的人,不配喝太白酒。”
“别别别!下官知错了!”范侍郎赶紧求饶,“程大师乃是神农氏后人,当代翘楚,下官只是震惊于英雄出少年,不,幼儿。”
他来钱塘县这几天,最想品鉴一番的就是传说中的太白酒。
原本想着找到钦差大人后,不着痕迹地泄露些许行迹,再等着世家大族或是乡绅豪富送上门来。
没成想,酿酒之人就是当初在西南一带做义诊的师徒俩。
更想不到的是,曹乐闲身为堂堂端王之子,居然要拜一个农户之女为师。
程小棠知道水车能这么快推广开,少不了工部的支持,因此对工部范侍郎格外热情,“范大人过誉了,来,酒管够。”

“小贤也坐下吧,咱们师门没那么多讲究。”
范侍郎险些被酒呛到,眼神惊疑不定,“小贤?”
“范副使,注意你的言辞。”曹乐贤沉下脸,一个眼刀飞过来,“还是你想当本官的长辈?”
曹乐贤是当今圣上的堂弟,想当他的长辈......
范侍郎吓得一个滑跪,“下官绝没有那个意思,大人万不可说笑。”
鲁方离得近,灵活地在范侍郎膝盖着地前扶起了他,“范大人快请坐,我这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大人。”
范侍郎珍惜地捧着酒壶,一边解答鲁方层出不穷的问题,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上座的栖云道长。
看起来也才三十来岁的样子,好歹像个师父样。
再看矮墩墩的程大师,长得倒是粉雕玉琢,吃瓜时乌黑溜圆的大眼睛闪烁着纯粹的喜悦,分明就是一团孩子气。
在京中对谁都是抬着下巴说话的曹乐贤,面对小师父却是正经的执弟子之仪,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然而除了范侍郎,其他人对此都接受良好。
连战战兢兢只敢做半边凳子的程三牛,对程小棠和曹乐贤这对师徒之间的互动也毫无波澜。
倒显得他像是没见过世面。
经此一役,范侍郎深刻认识到自己还是学识不够,拘泥于小节,没能领会到圣人所说的“三人行必有我师”。
曹乐贤身负皇命,不能在临安府久留。
因此程小棠特意向白老夫子告了假,充分利用所有时间,将在书信上交流不清楚的各项要点都与首席大弟子讨论了一番。
范侍郎在边上竖着耳朵听,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几盏酒,突然嗷一声开始放飞自我,非要去爬假山登高望远。
被拉下来后,又嚷着要夜游画舫,见识江南第一美人的风姿。
最后对着东方跪拜,“孔圣,学生愚钝啊!”
曹乐贤也没比他好多少,谈至兴起喝了一杯酒,整个人就跟煮熟的虾一样从头红到脚,抱着程小棠泪流满面,“师父!您就是我一生一世的师父!”
“天佑大荣,让我曹氏能创造再无饥荒的盛世。”
“那牛鼻子老道休想用劳什子黄道吉日阻挠,现在就是拜师的良辰吉日!”
程小棠好险没被逆徒的力道勒得喘不过气,就看到应寒手上一动,曹乐贤疼得放开怀抱,然后就被栖云道长迎面糊了一掌。
“大人!”
曹乐贤的心腹稳稳接住仰面倒下的主子,瞪着栖云道长敢怒不敢言。
栖云道长冷笑连连,“对师祖不敬,小惩大戒。”
“棠宝,为师回头给你找个更好的徒弟,这个成色太差,不能收。”
“你说了不算!”
曹乐贤挥开心腹一跃而起,用鼻孔对着栖云道长冷哼,“我拜的不是你道门,而是程大师的农门!”
“欺师灭祖,贫道今天就清理门户!”
萧崇灵活地抱起程小棠后退数步,远离醉鬼们,“都看着点,别让他们伤到脸。”
“棠宝乖,到你睡觉的时辰了。”
程小棠点头,无语地瞅了眼桌上歪倒的酒壶,也就二两的量。
师门不幸,酒量和酒品皆是惨不忍睹。
第二日,最先从宿醉中醒来的范侍郎只觉得头疼欲裂,还没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
直到萧崇乐呵呵地问他,“范大人,今日可要去画舫见识江南第一美人?”
范侍郎就地石化。
醉酒不可怕,可怕的是第二天有人帮你找回记忆。
第397章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不同于范侍郎的窘迫,曹乐贤醒来后只惋惜自己贪杯误事,浪费了跟师父探讨的宝贵时间。
尤其是蒸馏酒的门道。
他身为司农寺少卿,常平仓、广惠仓、农田水利、免役、赈灾等工作外,还负责供酿酒、储薪炭。
不过司农寺所谓的供酒和储炭,都是为皇宫里的贵人们服务,并不涉及民间。
程小棠给曹乐贤写的第一封信中,就有蒸馏器的图纸。
见他酒量实在差,也不用品鉴了,只需带上几坛罗汉醉和破北斗进京,自有擅长此道的司农寺官吏分析。
鉴于一座铁矿引发的西南官场动荡,钦差大人于情于理都不宜在临安府久留。
三日后,曹乐贤在下属的再三催促下,依依不舍地起程返京。
随行的除了土豆、豆芽、肥料、三只被程老太养的膘肥体壮的猪,还有小野作为种驴配出来的后代。
虽说都是小野的种,却也分优劣。
小只的与普通家驴无异,最大只的比之同月份的小马驹丝毫不差。
曹乐贤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将程小棠所有经手的东西,都带了两份走。
至于猪带了三只,是因为程老太坚持要送一只最大的猪给小孙女的徒弟的儿子吃。
四舍五入,曹乐贤的儿子算是她第一个玄孙了。
程小棠乐得不行,没想到自己无意间让奶奶完成了五代同堂的快乐。
照这么算的话,程老太今年才五十三,若是曹家那个小玄孙争气些,极有可能实现七代同堂。
曹乐贤非常感动,让心腹专门照负责照看着给儿子带的礼物。
程小棠与彭府尹、崔县令一起,热情地送出十里地。回到村里后,就安心地准备起胡氏学堂的结业考核。
白老夫子终于松口,同意程小棠只要通过与童生考同等难度的考试,就不用每日来上学。
取而代之的是,他将带着几位夫子一起,编纂出一本图文并茂、通俗易懂的农书。
程天寿羡慕不已,然而一看程小棠备考时做的文章,又觉得在乙班挺好。
他不急,可以等等丙班的程大宝。
最伤心的是胡景焕,但他在程天寿的言传身教下,已经学会做一个流血不流泪的男子汉。
在同福饭馆庆祝程小棠通过考核时,他强忍着泪花,送上了精心准备的礼物。
程小棠举起一杯冰镇西瓜汁,眼角眉梢尽是笑意,甜甜道:“今日只是暂别,预祝你们考试顺利。”
县试一年一次,是天下学子参加科举的第一关。
通过考核的人才能被称为童生,拥有证明读书人身份的文书,算是正式踏上晋升之路。
虽然没有什么特权和福利,在乡镇也算是略有身份。
像程族长、胡里正就是老童生,会识文断字就足以让普通村民们仰望。
老程家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程天禄,程文韬若是能摒除杂念好好努力大半年,说不定也能够得上。
胡景坤自我认知很清晰,“我才九岁呢,夫子说反正县里不远,可以长长见识。”
胡景乾也沉稳回道:“多亏棠宝建议的模拟考,大家的耐力好多了。”
胡景焕的重心在考取临江书院上,郑重承诺道:“棠宝放心,我会照顾好天禄哥的。”
程小棠看着满脸写着认真的老实孩子,想笑又觉得不合适,唯有道谢,“谢谢,那我二哥就托付给你了。”
作为回礼,她送了两个酷似狗头铡的木质榨汁机,让胡氏三兄弟带回家玩。
同桌的程大宝和关小飞一点都不羡慕,这玩意儿太浪费水果,只适合胡家这些不差钱的孩子们用。
孩子这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