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
云茵走回自己院子。
满园的狼藉如同她现在的处境。
云茵痴痴地看着雪花融于泥土,眼眸微微酸胀。
在这里三年,她好像什么也没有留住,处处惹人厌烦,如今甚至还要被逼着卑微地自请下堂。
可为什么,还是对裴远尘仍旧抱有一丝幻想?
走进屋子,裴远尘正端坐在桌边,冷冷的看着她。
“有话就说。”
云茵顿时僵在了原地。
四周的冷风不断往骨缝间钻入,冷得她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半响,她迈着冻僵的腿,缓缓坐到裴远尘对面。
定定看着他,压着声音的颤抖开口:“我只问你三个问题,望将军如实作答。”
裴远尘浅酌了一口茶:“你问。”
“是不是……这过去三年你对我从未有过片刻心动?”
“是。”
“是不是即便没有萧知雪,你也不会将我视为妻子?”
云茵压制住心头难以喘息的闷痛,自虐般的问道:“是不是,无论我将来如何待你都不会正眼看我?”
这已然不再是问句,而是求证。
裴远尘目光一顿,答道:“是!”
云茵浑身一颤,咬着嘴唇,眼睛骤然蓄满了水光。

明明知道结果,可她却非要亲手撕碎真相给自己看。
云茵苦笑一声,几乎合着血泪说道:“将军可以离开了。”
裴远尘便真的没再看她一眼,起身就走。
可走出没两步,他突然就觉浑身燥热难耐,下腹像有团火在烧一般。
云茵见他迟迟未动,不由得抬眼看去。
突然身上一轻,顷刻之间天旋地转,她被扔在了床上。
裴远尘高大的身躯欺压而上。
云茵见他双目赤红,唇间气息滚烫无比,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将军,你怎么了?!”
她急忙拿双手抵住裴远尘的胸膛喊他的名字,试图将他的理智唤醒。
裴远尘却像是什么都听不到,脸上充满煞气,双手一用蛮力,云茵便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像是薄纸一样轻易的碎裂了。
云茵恐惧地挣扎起来。
裴远尘吐着热气,将她碍事的双手压在头顶,蛮横地吻着她。
“知雪……知雪……”
云茵听着他口中念叨的名字,只觉心中被千刀万剐一般,痛得喘不过气。
可裴远尘却已失掉了所有的理智,像一头野兽似的横冲直撞。
云茵哭得说不出话,所有的抗拒,随着裴远尘的动作,化为了一声声绝望的呜咽。
第二日,云茵醒时,裴远尘早已离去。
她微微一动,身体的疼痛让她万分羞耻。
她心脏闷闷地抽痛,颤抖着身子下床。
云茵眼睫一抖,瞬间掉下泪来。
她穿好衣服起身坐在桌前,将纸张摊开。
挥毫落墨,写的却不是下堂,赫然是“和离”二字。
满腔委屈失望皆在此刻涌现,连腹稿都不需要,一气呵成。
她决绝地落下最后一个字,
将和离书压于桌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云茵只穿着当年入府时的唯一一件旧衣。
如同当年来时一般,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带走。
孑然一身,隐于风雪。
她迎着风雪不断地走着,直到冰雪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温暖如春的山谷。
这才是她的家。
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却见屋内竟站着一个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一见她,重重跪在地上,似乎早就感受到了她的到来。
“您终于回来了!”
云茵唇一颤,还未说话。
突然,几十道黑影从树林中窜出,动静之大,引得林间山鸟振翅。
转瞬之间,云茵面前便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
齐声喊道:“太后病危,请长公主回宫!”
第5章
将军府内。
裴远尘正在演武室练枪。
长枪挥洒,宛若银龙,身躯稳健潇洒,只是越发暴躁的枪法暴露了他极度焦躁的内心。
“将军。”
此时一位侍女走了进来,裴远尘收枪冷道:“什么事?”
侍女惶恐的递上和离书,不安地说道:“将军,奴婢今早去少夫人房里,不见少夫人身影,只见这个……”
裴远尘接过和离书。
看着上面那句“自此相决绝”,拿枪的手攥紧了。
心口莫名堵塞,他抿唇将这股情绪强压下去,将和离书随意一掷。
“走便走了,不用再管。”
另一边,皇宫内。
云茵跪在雕空镂花的龙凤床前。
皇帝萧钰负手站与窗前,一言不发。
太后靠着床头,病气恹恹地说:“哀家以为,你此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云茵只觉心如刀绞,喉头像是哽住了一口气。
“是儿臣不孝。”
太后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她:“既然走了又是为何回来?偌大将军府,竟然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么?”
云茵只觉那眼神像是将她看穿了一般,窘迫在太后面前一览无遗。
她从喉间挤出颤抖声音:“儿臣知错。”
“……哀家记得你以前从不会认错。”
太后看着眼前瘦弱苍白的女儿,不可谓不心疼。
云茵是她唯一的女儿,由她一手带大,十三岁时身患顽疾,被药王谷谷主所救,自此便离宫在谷主身边学医,更在谷主去世后继承了药王谷谷主之位。
可在三年前,竟然因为“驸马不可从军”这一条规定,毅然抛弃所有身份,改名换姓,下嫁至将军府。
太后心疼她的遭遇却也愤恨她的愚蠢。
她低咳了两声,叹道:“你的尊严呢?你的骄傲呢?长平,我不记得我教过你为了男人放弃一切。”
云茵死死咬住唇:“是长平错了。”
太后也红了眼:“长平,哀家已经老了,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哀家只希望最后的日子里,你与皇帝能常伴哀家左右。”
云茵再忍不住,眼泪漱漱而下。
“既然回来了便不要再想从前的事了。”身着明黄龙袍的萧钰扶起云茵,眼眸幽深。
“只是,朕竟不知北境王何时和天策将军有了联系,你可知具体情况?”
云茵眸子一颤:“长平不知,愿为皇兄查证。”
看了云茵几秒,萧钰叫来中书舍人:“拟旨,长公主萧芷于宫外游学,如今回宫,封于昌都程阳郡,食邑三万户。”
程阳郡地处皇宫与药王谷之间,是昌都最富饶的郡县,马场可驻十万军马,可谓昌都险要之地,从来只受君王管控,如今赐给长公主实在是莫大的荣宠。
中书舍人震惊的退下。
云茵回了长公主府。
推开门,手却顿住了,里面竟然与六年前的公主府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云茵眼眶一热,叹道:“莫荀,你总是待我这般好。”
莫荀从房梁上越下,面如冠玉,凤眸上挑,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正是山谷中的黑衣男子。
他垂着眼眸,跪在云茵身边:“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云茵却不赞同:“你早已是锦衣卫统领,何必为这些小事分心。”
莫荀沉默了一瞬,道:“莫荀一生只为公主而活。”
他自十年前被被公主所救,这条命便已经是她的了。
“你这又是何苦?”云茵苦笑,“从来没有谁离了谁便不能活。”
莫荀没有说话,似乎并不认同她的看法。
云茵只能叹息一声,进了府。
三天后。
留在药王谷的暗卫送了一封信至长公主府。
云茵看着上面的红印皱了眉头,红印代表事态紧急,病患生命垂危。
她连忙拆开,上面写了一些症状与诊金。
直至看见落款时,目光骤然一顿。
上面赫然写着——裴远尘!
第6章
云茵手指轻颤了颤,裴远尘信中句句提到“家母”,症状是中毒之向,这毒凶悍异常,世所罕见,寻常医馆根本无从下手。
难怪要找到药王谷,可惜……
云茵将信重新塞了回去,语气冷淡地说道。
“不救。”
她不想与裴远尘计较这些年的得失,并不代表她就对这三年所受的委屈毫不记恨。
暗卫迟疑了一瞬,说道:“谢将军说,若公主出手相救,想要之物尽管开口。”
云茵冷笑一声:“我有何物是想要而得不到的?回去告诉他,此毒难解,我,治不了。”
药王谷外。
裴远尘拧眉:“这是原话?”
伪装成药童的暗卫答道:“一字不差。”
裴远尘眸色一沉。
他心中自然明白,这并非治不了,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