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心结,阿逍,这不是懦弱。”
这世间没有几个人能在被父亲抛弃,家庭破裂后,又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诅咒,还能不在心里留下一点痕迹。
何况,那时他才是几岁的孩童。
童年阴影通常会根深蒂固,许多人一辈子都未能走出来,或者走向另一个极端。
而他依旧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没有丢弃良善,也没性格扭曲,已是极为不易。
陆妡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她用手细细描摹他的眉眼,“你有我。”
秦深不想她抬手累着,便低下身子,眼眸灼灼的看着她,“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酒儿,你既招惹了我,就休想再丢开我了,你明白吗?”
她从没想过要丢开他,她点了点头。
秦深亲了下她的脸,满眼缱绻柔情,他起身打开一个箱子,将箱子侧起,让陆妡看得清楚,“这些是我名下的各种契书,有房屋,店铺,山地,包括府中所有人的卖身契。”
他走到第二个箱子,“这是府中所有库房的钥匙,包括我在江南的私宅别院库房的钥匙,我还有一个金库,藏着我用来养兵的金条,钥匙都在里面。”
他打开第三个箱子,满满的一箱子银票。
“酒儿。”他随手关上箱子,走到陆妡床边,“这些都交给你。”
尽管陆妡隐有猜测,听了这话,还是呼吸一滞。
她摇了摇头,便听到秦深道,“若将来有一日,我着了他们的道,有这些东西和人,你就寻个地方隐居好好活下去。”
顿了顿,他又道,“若如母妃所说的那般,我背叛了你,你便拿着我的钱财,带着我的人,去过逍遥日子,不要为情伤怀,不要做傻事。”
陆妡心头酸胀的难受。
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到此刻,她才明白,他心里承受得有多重。
他在尽可能地为她的未来做足保障,将他的一切都交给了她。
她忍着泪意道,“我不伤怀,我可以带着你的银钱,用着你的人,重新找个好男人嫁了,一定会比你这个光杆司令过得好。”
秦深眼里有一抹痛色滑过,她嫁给别的男人,这种话他听不得,但若真是自己背叛在先,也是活该,她就该好好活着,忘了自己。

他俯身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额头,声音嘶哑暗沉,“真是乖孩子。”
陆妡泪目,她本是想故意逗弄他,缓和一下他沉重的心情,他竟是回答得这样认真。
她想起,他明明处处对她好,事事为她思虑周全,却始终不肯给她一个名分。
是因为他怕自己随时会被刺杀,不能给她一个未来。
是因为他怕自己成了如他母亲诅咒的那般,最终抛弃了她,伤了她。
可爱了便是爱了,心如何能受控制,他定是时常内心撕扯痛苦。
陆妡又想着,那他前世是抱了多大的勇气,退婚,去江南寻她。
而她却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他还依旧放不下她,命人默默守护着。
更是在知道她落入霓凰手中后,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去京城救她,最终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陆妡的心说不出的难过。
泪眼朦胧中,她寻到了秦深的唇。
她吻得很用力,似是要见自己满腔的爱意通过这个吻,传达到他心里去。
“小心伤口。”秦深却担心她弄疼了自己,挣扎着起身,替她抹去眼角的湿润。
陆妡也极力憋回眼泪,瞪大眼睛看着他,“你看你有多疼我,你爱我,决计舍不得伤害我。
你母妃那是病了,病人的话做不得数,你重情重义,绝不是她口中所说的那种人。
我也不会允许你成为那样的人,阿逍,你也甩不掉我的,做人做鬼我都要缠着你的……”
唇被捂着,秦深无奈,“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陆妡乖顺地不再说那个话题,柔声道,“那你抱着我睡会。”
他眼底乌青很重,整理三个箱子的东西,处理刺杀后续,又因她高热守着她,从她受伤以来,他应是都不曾好好阖眼的。
秦深依言爬上了床,躺在她身边。
陆妡平躺着不能翻身,就想握着他的手,却见他散了自己的头发,从她肩头揽过一缕发丝,同他自己的缠绕在一起。
而后与她手指相扣,沉沉睡去。
青丝结发两不疑。
陆妡定定地看他良久,而后也跟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后,四目相对,陆妡粲然一笑。
这一笑晃了秦深的眼。
他微微愣住。
便听得陆妡道,“我渴了。”
他的酒儿想喝水,秦深下意识坐起身,浑然忘记了他睡前将他们的青丝缠绕编织。
“嘶。”他起得太猛,把头皮扯痛了,忙去看陆妡,“有没有弄疼你……”
他的视线比话更快,已经看到陆妡握住自己发丝的另一端,他的拉扯力度被她化解在掌心中,丝毫传不到她头皮上。
作怪的陆妡笑得促狭又狡猾,“我一点不疼。”
秦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那是想喝什么水,分明是想逗弄他。
他低低笑了。
陆妡也笑了,她不敢大笑怕牵动伤口,只嘴角扬起满目温柔地看着他。
秦深的低笑变成朗声大笑,心里晴朗一片,十分高兴。
笑罢,他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坏东西。”
而后解了两人的发,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坚持要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着她。
“好甜。”陆妡咽下一口水,说道。
“我没放糖……”他顿住,明白了陆妡的意思,又笑了起来。
陆妡也跟着眉眼含笑。
两个人笑得跟二傻子似的时候,莫离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不好了,主子……”
第149章亲人相见
谢家父子来到玉幽关几日都未等到陆妡,心里很是不安。
秦深的人推说陆妡近日不便,过些时日再去见他们。
在谢父看来,他女儿最是孝顺,知道他们来,定是要第一时间就去看他们的,她没出现肯定是出事了。
便借说要去街上四处逛逛,甩脱了秦深的人,请楼祁留下的人带着他们去找陆妡。
猛兽山的土匪们早已得了楼祁的叮嘱,他们如今都是九霄阁的人,一切以陆妡这个阁主为重,因为将来给他们发工钱,带他们过好日子的是陆妡。
谢家父子是阁主的亲人,楼祁的人自是没有不应的。
但他只知陆妡目前住在林舒家,便将谢家父子带去了流放区。
恰好无心和六丫在院子里玩,听说是陆妡的爹和弟弟,无心就将自己无意中听林舒跟老太太说陆妡受伤的事,告诉了他们。
父子俩一听哪里还坐得住,老太太只得让吕康带着人来了逍王府,又让人抄近道通知秦深。
莫离得了信,忙过来告知秦深,他是陪着主子一起去接人的,谢家那对父子看着对王爷有些意见,再让他们知道陆妡为主子挡箭受伤,只怕要找主子麻烦了。
他们是陆妡的家人,主子到时又不好跟他们动手,怕是要吃亏了。
秦深是玉幽关的王,何须惧商贾出身的谢家父子。
但他们是酒儿的亲人,如今她正伤着,他和谢家父子不和睦,只会让酒儿隔在中间为难。
他舍不得。
为了酒儿,他也该对他们和煦些,便对陆妡道,“我去前面迎一迎,你好生躺着。”
莫离瞪大了眼,他家王爷何时会这般热情待人了,前些日子跑出玉幽关接人不算,如今在逍王府还屈尊降贵亲自去前门迎人。
转而想到屋里为救王爷受伤的陆妡,又觉得也应该,若不是陆妡,他家王爷活不成这种有人气儿的样子。
挺好。
“好。”陆妡满眼欢喜地应了声秦深。
父亲,弟弟……
也不知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