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茉结结巴巴:“斐雁,好、好久不见。”
“对,好久不见。”
说这句话的时候,斐雁再次看向游虞。
人在过于震惊的状态下,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会自带泛音特效,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心跳声震耳欲聋,吵得游虞只抓到大姐话里的零星字眼,“小孩姓斐”。
不看小孩似曾相识的外貌,不想小孩已五六岁的年纪,游虞傻子似的冒出一句:“才半年,你……连孩子都有了?”
中间停顿的地方本来要塞进一个脏词,是优秀的家教让她刹住了车。
毕竟有小孩在场。
斐雁眉心轻蹙,紧了紧手指,捏了一下小男孩的小手。
小男孩接收到信号,拨起防晒帽的帽檐,仰起白嫩小脸。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孩子的语气天真无邪:“小婶婶,你忘了我吗?我是小星星啊。”
010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首先欢迎各位大朋友小朋友参加这次的亲子赶海团!我是大家这次的导游,momo 姐姐!”
游茉一手扶着椅背稳住身体,一手拿着无线麦克风,神采飞扬的声音像灿烂春光。
这次的团有不少老客户参与,好几个小孩都记得游茉,很有礼貌地回应她:“momo 姐姐好!”
“这次除了我,还有另一个姐姐陪着我们一起出发。”游茉朝游虞使了个眼色,扬扬下巴,“大家鼓鼓掌,欢迎小鱼姐姐加入我们哦!”
游虞硬着头皮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过身,跟大家挥挥手。
麦克风递到她嘴边,她笑容僵硬:“大家好,我是小鱼姐姐,是这次负责帮大家拍美美照片的摄影师……”
大巴再大,站起来一眼就能看全,加上那男人身高太高,椅背压根儿挡不住他的脑袋,游虞眼角余光刚与他的视线碰到,就像触电似的,飞快移开。
介绍完自己后,她把麦克风还给大姐,赶紧坐下,乌龟似的缩成一团。

真是丢脸丢到西伯利亚了,居然把小星星当成了斐雁的孩子。
那是斐雁表哥的儿子,他们一家三口住水山市。
游虞以前见过他两次,一次三岁,一次四岁,小孩像团刚出炉的小面包,说话都说不清楚,娃娃音好可爱。
现在小男孩多长了一岁,五官长开,但可爱程度不减。
平日游虞和斐雁表哥一家没有太多来往,没和斐雁离婚前,隐隐约约有听说小星星在当童模。
也是,姓斐的基因挺牛。
从斐雁爷爷,到英年早逝的斐父,到斐雁表哥,再到小星星,没一个长得磕碜,那家族长相搁目前哪个社交平台上都能吸粉无数。
更别提斐雁了,能如今被小红书的网友们统一封为“羊城口腔一支花”的男人,除了过硬的技术,长相也必须优秀。
斐雁从学生时代就是校草级人物,哪怕他在高二下学期就转了校,但接下来一年半,“三中校草”这一殊荣还是安在他头上。
游虞比他小一届,斐雁转校后,女生们想重新评选校草,可挑来拣去,还是觉得没男生能比他好看,干脆就不改了,有外校人问起,她们依然会提名斐雁。
当别人好奇,这斐雁不是已经没在水山读书了么,她们就会理直气壮地说,他的肉体是离开了,但精神还留在三中。
“神”就是“神”,凡经过必留痕。
帅哥美女人人爱,游虞自然不例外。
但她知道,斐雁这种类型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不说皮相,他的成绩和体育都是佼佼者,常代表学校参加这个或那个竞赛,可说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而她太平凡,没有显眼的外貌,没有突出的才华,没有拔尖的技能,离他实在太遥远了。
尽管在下课的走廊里偶尔一抬头她就能看到斐雁,尽管做操时斐雁就站在她斜后方不到十米的距离。
尽管运动会站在场边加油时她可以光明正大喊出他的名字,尽管她的自行车有好几次都刚好停在斐雁的车子旁边,两辆车的车把手暧昧地缠绕在一起。
甚至他们两个班的体育课还恰好被塞在同一节。
周四早上的第四节,高一七班和高二一班分据操场两头,两位体育老师会同时下达跑圈热身的指令。
游虞是“车尾”,斐雁是“车头”。
有次游虞跑着跑着,身后传来一句“同学你鞋带掉了”。
她放慢步速,斐雁从她身边缓缓跑过。
还来不及说“谢谢”,那家伙已经跑远了。
即便物理距离曾经那么近,但游虞依然觉得,斐雁很遥远。
所以用爱心贴纸封了口的情书,和爱心盒装的金莎巧克力,等到斐雁转校了,游虞仍没送出去。
她忘了这是第几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可能第四,也可能第五。
没关系,反正第六段很快会出现。
游虞的人生格言是“love is all in my life”。
爱常在,但她不保证“love”的是同一个对象啊。
她知道自己的毛病,喜新厌旧,见异思迁,朝三暮四,全都能在她脑袋上打上 tag。
情书压箱底,巧克力总有再利用的机会,不会浪费的,再不济就和姐妹几人分着吃。
但好像真应了高中女同学们说的那一句,斐雁的精神永存,在游虞经历过几任男友之后,她仍能忆起当年暗恋斐雁时的心情,而其他人的面容早被时间的浪冲刷得模糊不清。
如若非要把她的青春做成纪念册,那斐雁会是那张书签。
每次翻开,她都会先看到他。
所以当三年前偶遇斐雁,游虞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
即便那时候的斐雁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游虞还是认出他了。
那次的场面着实不大好看。
她去拔智齿,挂了个女医师的号,但诊断后躺上牙椅时,来给她拔牙的是斐雁。
嘴巴已经被撑至最大,合都合不拢,像条钉在砧板上的鱼,只剩眼珠子滴溜溜转。
许是眼神流露出过多的惊恐,她被斐雁误以为是害怕拔牙。
他微微低头,低声说道:“放松,不用紧张,很快就好。嗯,舌头别动。”
清冷的声音像在消毒药水里浸泡了许久,却莫名其妙的,让游虞找回了青春岁月里热恋一个人的那种冲劲。
于是在刚拔完牙、满嘴血味、槽牙压着棉花的狼狈状态下,她口齿含糊地问对方:“请问‘里’是水山三中的‘灰’雁吗?”
许是那次开口搭讪花光了游虞攒了好几年的运气,她拿到了斐雁的微信。
重逢时,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把少女心事藏在信纸里的小女孩。
她博览群书,写过两本清冷型男主的言情,自诩深谙该如何折下“高岭之花”的方法。
不能太猴急,不能太明显,不能太花痴。
要大方,要坦荡,要真诚,要变成小太阳散发热量去融化冰山。
先以高中同校做切入点,浅提几件事试着拉近两人的距离,从对方回复的频率和字数,判断出他有没有不喜和厌烦。
但凡对方透露出一丝想中止聊天的想法,游虞就会立刻打住,好几天不再联系他。
主打一个能进能退,可攻可守。
之后再以“写作需要收集资料”为由,礼貌向对方咨询一些齿科范围较专业的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斐雁说,这些问题在信息里一时半刻说不清楚,如果游虞确实需要,可以找天约出来吃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