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觉得她离他好远。
直到这天。
他将早餐递给她，不小心掉在地面上，她也全然未觉重新拿起往嘴里送。
陆尚铭一把打掉她手上沾了灰尘的面包。
“掉地上的你也吃？！”
秦芝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她眼神木讷回答：“你给我的，我当然要吃！否则就是不听话了。”
轰然一下。
陆尚铭猛地醒悟过来。
心脏好似有什么东西瞬间倾泻而出……
秦芝是听话了不假。
但与此同时，她也彻底失去了她自己。
她成了听他话的傀儡。
陆尚铭后知后觉，不可置信握住她的手，“阿芝……”
“嗯，我在。”秦芝麻木地回应他，眼神是没有任何聚焦的。
陆尚铭背脊生寒，身形险些站不稳。
“阿芝，你别吓我，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秦芝并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埋头机械地一口一口咬下脏面包。
不管陆尚铭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好像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有反应。
陆尚铭终于知道这段时间感受到的不对劲是因为什么了……
他是要她留在自己身边，但不是要一具躯壳！
他情愿她像以前那样恨他，对他发火，让他感受到她是活生生的人！
这一刻，无数种情绪杂糅进胸口，陆尚铭骤然怒吼：“秦芝！别吃了！”
第42章
桌前的人应声停下动作，放下面包，还是那副性子：“好。”
她不是因为他发火才停下。
而是因为他命令才停下。
意识到这点，陆尚铭瞳孔骤然收缩，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阿芝，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看看我好不好？”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第一次近乎卑微地请求。
秦芝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仿佛是执行某种任务般，缓慢转身去看他。
她分明是看着他的，可他在她眼里看到是一片虚无。
心脏被狠狠揪起。
陆尚铭轻轻抚摸上她的脸庞，“阿芝，我放你走，你别这样好吗？”
室内很安静。
他看见秦芝的眸子颤了颤，然后她摇头：“不走，走了你不会放过顾老和林家。”
“我放过了！林嘉盛的事我答应你收手的，我早就没有针对他了！真的！”
似是为了要证明一般，陆尚铭说着慌忙掏出手机，将林嘉盛工作室转危为安的新闻找出来给她看。
秦芝看了一眼，依旧平静。
前所未有的慌张感完全淹没他，陆尚铭哽着嗓子：“我带你去见林嘉盛，他三天前刚回国，说要来见你被我挡在门外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他拉着秦芝就要出门。
没能拉动。
秦芝稳稳站在原地，看过来的视线疲倦又无力。
她扯了抹苦笑。
“我不见他，我哪儿还有脸见他们，我就是个扫把星。”
谁碰上她，谁就倒霉。
父母因她死去，没能救妹妹。
现在还连累顾老和林嘉盛。
她这种人，还是远离他们为好。
如果注定她和陆尚铭纠缠不休是她的报应，那她接受就是了。
然而陆尚铭现在却不知为何，装出一副良心发现的模样。
他哭着求她：“阿芝，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这样对你！”
他竟然在后悔，在心疼？
怎么可能。
陆尚铭这种人永远都不可能后悔。
秦芝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的，我不会再去见顾老也不会去见林嘉盛，你不用担心。”
每一句话都是陆尚铭曾经最想听的。
现在它们却好像变成了一把把利剑，一下又一下狠狠刺向他的心脏。
陆尚铭喉头哽咽：“阿芝，我没有在诈你，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他说的每个字都是真心实意。
不由分说，将她直接带到陆氏高层办公室。
他当着她的面给林嘉盛打电话，告知地点，邀请对方过来。
挂掉电话，他讨赏似的跟她说：“你看，我是真心的，我真的放你走。”
三岁小孩都知道狼来了的故事，他骗过她太多次，秦芝现在一个字都不信。
她依旧是那标准的笑容弧度——
“我也是真心的，我真的愿意留在你身边。”
可陆尚铭知道。
她从来都不愿意。
“阿芝，你能原谅我吗？”陆尚铭缓缓吐出这句话。
他在赌。
赌秦芝心里最后的那丝挣扎。
果然，听到这个问题，秦芝沉默了。
她可以跟他说违心的爱，也可以听他所有指令。
唯独原谅……
她说不出口。
那是她全家人的性命，是她苦苦挣扎的上半生，是她曾经死过一回的命！
她怎么能轻易说得出原谅二字？
没能听到答案。
陆尚铭却很开心，至少她还有情绪。
他哑声询问：“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这次的问题，秦芝很快有了反应。
她轻轻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除非你死。”
第43章
——除非你死。
四个字像烟花般在陆尚铭的脑海炸开。
他双眸轻颤：“真的吗？”
或许是说出了真心话。
秦芝的神情终于不再是木讷麻木，她的眼底一点点重燃起过往的恨意。
“做得到吗？”她轻声问，笃定他不可能做到，她再次重复，“除非你跟我一样经历从顶楼跳下的苦痛，遭受跟我一样的折磨，死后去地狱受刑，再来问我能不能替我全家原谅你这句话！”
她的恨意深刻明确。
陆尚铭看得清清楚楚。
“……好。”
一声低沉嗓音应下。
秦芝浑身一震，看向他，神ʝ情可笑。
“那你就去死。”
她漫不经心吐出这句话的神态，跟当初他说这话时相差无几。
心脏仿若被千万根针扎。
陆尚铭紧紧盯着她。
原来当初……
她是这种感受。
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她同等的痛苦。
不，她当初比他要更痛。
这点算什么……
陆尚铭竭力露出笑容，伸手下意识想再碰碰她，又想到什么收回了手。
“阿芝，只要你开心，我会如你所愿。”
秦芝愣了下。
险些要相信他真的能因为她一句话就放弃生命。
好在她及时清醒。
过往的经历告诉她，对陆尚铭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下一秒，身后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
意识过来，秦芝猛地回头。
只看见陆尚铭从窗台往后倒下的身影。
“陆尚铭！！”
秦芝本能地惊呼出声，瞪大瞳孔追到窗台——
重物落地砰地响声传来！
眼眶瞬间蓄满泪水，她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怎么会……
陆尚铭居然真的愿意为她死！
“打120啊！愣着做什么！”
她回过神来，朝着冲进办公室的助理大吼。
急救车铃声呼啸而过。
手术室的灯整整亮了一天也未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