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活不了多久，那便不用太医来了。”陆北乔说着，而后带人离开了伶姬司。
林甜甜抱着许思辰，跪在原地，身影萧索。
“思辰乖，不疼，很快就不疼了……”林甜甜呢喃着，似是着魔一般不断重复着，好像这样，许思辰就能醒过来，一切就能没有发生一般。
伶姬司外。
陆北乔站在暗处，看着这一幕，眼中溢满了心疼。
“你不觉得你做的有些过了么？”又是那道男声响起。
陆北乔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林甜甜。
“你明知道许思辰对于林甜甜的意义，却还是将他送来了这儿，甚至要林甜甜看着他受此折辱。陆北乔，我真的看不懂你了。”
“我也看不懂我自己。”陆北乔呢喃着，而后转身离去。
鸡鸣天晓。
林甜甜就这般在伶姬司的后室跪了一夜，而她怀中的许思辰，再无半点声息。
她伸出手，落在思辰身上，满是寒凉，而他的鼻下也再没有一点点的呼吸。
她的思辰，她视若亲子的侄子……死了！
在受尽百般折辱之后，死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陆北乔所赐！
林甜甜抱着许思辰站起身，脚下微微踉跄，林甜甜摔倒在地，可是她怀中的许思辰却是半点伤都没受。
“思辰放心，你活着的时候，姑姑护不住你，如今你走了，姑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姑姑也不可以！”林甜甜呢喃着，而后就这般脸色苍白的走出了伶姬司。
天上的太阳依旧刺目，却照不进林甜甜的眼中。
“娘娘……”
华旸宫内，香冬站在宫门口，看着怀抱着许思辰走来的林甜甜，出声唤道。
可是林甜甜只是旁若无人的走了过去，也是这时，香冬才瞧见她怀中许思辰的一样，以及渗透了轻薄夏衣的血色。
“娘娘，这是……”
“思辰死了。你可满意了？”林甜甜终于停住了脚，看向一旁的香冬，脸上的笑尽是冰冷。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带着思辰离开了，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受……”林甜甜的话戛然而止，看向香冬的眼神沁瞒了杀意。
可转瞬，她便闭上了眼，将所有外泄的感情压制在心底，半分都不愿显露。
而香冬听到林甜甜的话，更是惊愕。
许思辰……死了！？
香冬怔愣在原地，她从没想过，许思辰会死，这么早，早到他还不过是个两岁的孩子……
许国皇室的人是没有墓的，或者说，以前有，可是自从陆北乔登位之后，便没有了。
皇兄和皇嫂死了之后，也只是林甜甜在华旸宫内寻了个风水好的地方，立了两个简陋的木碑，而如今许思辰死了，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将他同皇兄与皇嫂埋葬在一处。
满手血腥，林甜甜跪在挖好的坑前，看着脸色苍白的许思辰，轻声道：“思辰乖，你先去找皇兄和皇嫂，姑姑帮你报了仇，便去寻你们，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姑姑啊！”
第35章 我不信命
林甜甜说着，慢慢将土填回坑中，盖过许思辰的尸体。
入夜，林甜甜依旧跪在坟前，静静的看着。
温昼寻来的时候，林甜甜已经靠在碑上睡了过去。
他看着满身狼狈的女子，只觉得心中划过抹心疼。
“知意，我……”他的话刚出口便消了声，而后只是伸手将人横抱了起来，送回了内殿。
林甜甜似乎是累极了，任是温昼一路走着，也不见半分清醒的意思。
再次醒来的时候，林甜甜看着眼前熟悉的床幔，转头看着坐在桌案前的温昼，操着嘶哑的嗓子开口道：“温昼，我是不是错了？”
“……没有。”
“若是我不逞强，叫你直接将思辰带回来，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不是。”
“若是我在早一些过去，若是我时时刻刻待在思辰身边，他就不会被陆北乔带走，他就不会经受那些，他就不会死，是不是……”
“知意，你别胡思乱想，这些都是命。”
“那为何他的命如此苦？”林甜甜喃声问道，“我只想要他好好的活下去，那也是皇嫂想要的，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能满足我呢？”
温昼闻言心中又是一酸，他拿去刚刚斟好的茶，走至床榻边，将茶递了过去，“知意，别胡思乱想，你没做错，错的只是命。”
“可我不信命！”林甜甜厉声说道。
“这是陆北乔欠我的，欠思辰的，我一定要他全部还回来！”
“你……什么意思？”温昼心中空了一拍，满是不安。
“你不是问过我么？东都。”
“你当真要如此做？要知道，一旦暴露，你就是叛敌卖国的罪人！”温昼劝说道。
“那又如何？”林甜甜慢慢坐起身，看着他到：“我连命都不要了。还会在意名声么？更何况我叛的是什么国？我只是在报仇啊，为我的许国，为我的家人，为我自己！”
“……你真的想好了么？”温昼再一次问道。
“是，虽死不悔！”林甜甜的话掷地有声，震的温昼哑口无言。
那日之后，林甜甜沉静如不存在一般。
华旸宫宫门紧闭，再未开过，陆北乔也没有来过。
而前朝的局势愈来愈紧张，东都侵略的意图也越来越明显。
夏秋轮转。
夏凉的天也愈发的寒冷。
林甜甜身着藏棉的斗篷，站在庭间，仰头看着不再那么耀眼，反而是在云雾中沉寂的太阳，轻声道：“东都那边如何了？”
“打到阳关了。”温昼将手中的暖手炉塞在林甜甜手中，无奈道：“你就不能好生照顾自己，天这么冷，穿的这般少。”
“阳关啊，距离都城只有五城了么？”林甜甜呢喃着，而后抬手拂过身侧盛放的梅枝，轻声道，“那就再加把火吧。”
“……你要做什么？”
“我能作什么啊？”林甜甜轻笑了声道，“只是大军压境，皇上御驾亲征理所当然吧。”
“……知意，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没有人能帮你。”温昼劝说道。
“我连叛国的事情都做了，怎么不能干政了？更何况温昼啊，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懂么？”
第36章 你何苦呢
“你……什么意思？”温昼心中微慌，但是面上还是一副沉静。
“……算了，没什么，这件事我自己会办的，不用劳烦你了。”林甜甜说着，将暖手炉还给了温昼，转身朝着内殿而去。
她的身影依旧单薄，藏在斗篷中的腰身不盈一握。
实际上不只是腰身，就连林甜甜的脸也不见一点肉，瘦骨嶙峋这个词形容现在的她，再合适不过。
而当陆北乔决定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入后宫的时候，林甜甜正坐在华旸宫内的长亭里，看着早已冰冻的池水。
“是你做的？”
一道女声自身侧响起，林甜甜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
“林甜甜，你已经决定要动手了么？”
“皇贵妃，我的事情，不需要同你说。”林甜甜看着不请自来的邬沉央，沉声说道。
“可是你现在做的事情，已经触及到了我和西邈。”
“以你现在手上的东西，你们完全可以活的很好。”林甜甜说着，而后转头看向邬沉央道，“别告诉我你没有要离开的想法。”
“我……”邬沉央词穷。
林甜甜也不同她多言，只是道：“你想做的事我不会插手，同样我要做的事情，也与你无关。”
“可是你真的不在乎陆北乔的死活了么？”
“呵，皇贵妃，如果我当日借你的手杀了西邈，如今，你会放过我么？”
“不会。”邬沉央笃定道，而后看着林甜甜的双眼，她便明白了。
“……真是好笑啊，当初明明你我闹得不可开交，如今坐在这里闲聊的竟然还是我们。”邬沉央换了个话题说到。
林甜甜闻言嘴角扯开一抹笑道：“是啊，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呢。”
林甜甜说着，而后将茶杯落在石桌上，低声道：“准备好了就走吧，留的越久，结局越难定。”
邬沉央站起身，她看着林甜甜叹了口气道：“以后，怕是在难相见了。”
“没有见得必要了。”林甜甜抬头看着她，神色间没有任何情绪。
邬沉央不再说话，沉默的远走。
林甜甜出神着，不知何时，天上纷纷扬扬的开始下起了雪，雪花渐渐覆盖住池塘的冰，落梅处星星点点，倒像是血溅在了树上，带着几分的肃杀。
陆北乔离开的那一日，夏凉都城漫天飘雪。
都城的大臣都身着官服，跪在长长的甬道边，为他送行。
而林甜甜则是站在他身侧，面色冰冷，没有祝福，也没有叮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