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抓疼我了!”宁玉慌乱地避开他的眼神,低下头去。
周士年松开她,跌倒在地,竟然落下眼泪,“求求你,告诉我。”
“她自杀了,昨晚,她割腕自杀了。”
宁玉的轮椅被周士年松开,向后面滑去,重重地撞到了墙上。
她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相信,那个女孩子,竟然……
宁玉看向周士年,这是她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哭。
她缓缓闭上眼睛,眼角落下一滴泪,淡淡地开口:“她昨晚给你发了短信,应该还在你的短信箱里。”
周士年立刻摸出口袋里的手机,飞快地解锁,翻找着短信箱,他的短信箱里有太多垃圾短信,他很少去看。
他翻到了那条短信。
“我多希望在一个深夜亦或是凌晨,你给我发一段长长的消息,告诉我,宁玉康复了,你的罪赎完了,你在飞奔而来的路上。可惜我等不到了。感谢这个夏天让我们相遇,感谢你给我的爱,这可能是老天赏赐给我最后的礼物。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太幸运的人,童年不幸,没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又有一个太过要强的性格。一路孤独、倔强地长大,成长路上唯一的目标就是要过得比万振庭好,要让他看到我。万幸的是,在追寻这个荒谬目标的路上遇到了你。在云南的日子是我这一生拥有过最快乐的时光。时至今日,我才知道我在追求这个荒谬目标的路上错过了什么,母亲才是我生命的支柱,才是我敢于一往无前的勇气。可现在我支撑不下去了,我去陪她了。请你不要难过,人都有生老病死,祝你和宁玉过得幸福,祝宁玉早日康复。如果有来生,让我们早一点遇到吧。”
宁玉看着周士年泪如雨下,他握紧手机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什么。
走到她面前,对她说:“这是这套房子的房产证,我之后过户给你。”
他抽出钱包里的银行卡,“这是我的工资卡,里面有三百万,都给你。如果不够,我后面所有的工资都给你。”
“这是我欠你的,这辈子我养着你。”周士年指着自己的胸口,喉头哽咽,“只有我这个人,不能给你。”
第五十四章 瓢泼大雨
赵雅芳的葬礼很隆重,是万振庭一手操办的,S 市的副市长、住建局的大小官员,很久没见的远方亲戚都一一前来吊唁。
予青艺向每一位宾客鞠躬,她眉眼红肿带泪、面色憔悴,已经在殡仪馆守了三夜,今晚结束,母亲的骨灰盒就要被放进那块小小的墓地。
她看向灵堂上的遗照,母亲的脸上带着淡雅的微笑,仿佛还在注视着她。赵雅芳近几年都没怎么拍过照片,这张照片还是她春节前,特意让予青艺找了家不错的照相馆拍的。
这一个月以来,赵雅芳随时想起什么,就去做什么,仿佛要把身后事一件件料理好,好省去女儿不少麻烦。
她的宝贝女儿过了年才二十四岁,第二个本命年,她这么小,怎么会处理这些事情。

送走母亲的同事们,再来的人,她都不认识,大多是冲着万振庭的面子走走过场。
送走全部宾客,予青艺觉得好累,她抱着骨灰盒放进墓地的那刹那,泪珠啪嗒砸向青色的瓷面,缓缓滑落。
小小的一方墓地,此后她只能来这里才能和母亲说说话。
万振庭看着墓碑上赵雅芳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她好像和三十年前并没有什么差别,可她却早他一步走了。他缓缓弯下腰,站起来的刹那险些摔倒。
半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说要谈谈,从包里直接拿出了病历,诊断时间就在那天的上午。
他许久未见前妻,没想到再次见面,她就患了癌,肝癌末期。
赵雅芳在老家检查出来后,又来了北京再次做了检查,一样的结果,一样的保守治疗,一样只有几个月的时间。
她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诗诗,她还小,还没经历过社会。我的宝贝女儿,她以后得怎么办啊?”
她想最后给女儿找一些保障,储存一些可以让她独立生存在这个世界的弹药。
“早年你创业,拿的是家里的钱,这些钱里也有我的工资,算作原始股份,也应该值不少了。你现在折成现金给我。”一个将死之人对钱已经热切,无非是为了女儿。
那天,赵雅芳哭了骂、骂了笑,与他谈了许久,予青艺自小的性格、她的目标,她未来的职业,等赵雅芳走了,你万振庭作为父亲要肩负起责任,补偿女儿这么多年缺失的父爱。
万振庭手里攥着病历,回忆着他们几十年前青年夫妻的点点滴滴,如若不是他执意创业,后面怎么会离婚收场,雅芳又怎么会几十年来心情郁郁,患上这种病,他的自责与愧疚一起涌上心头。
“我会把万家物业的股权全部转给诗诗,孩子未来的生活你别担心ᴸᵛᶻᴴᴼᵁ,有我呢。”万振庭的话让赵雅芳吃了一颗定心丸。
“万振庭,你记住你那个女儿有的,予青艺一样也不能少。”赵雅芳的眼睛红着,恶狠狠地说,“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春节那天,他接到赵雅芳的电话,一瞬间脑子发晕,直接跌倒在地上,如果不是家里的阿姨及时发现,他恐怕要随她一起去了。
“爸爸明天要回北京,集团现在的状况不太好。”万振庭对女儿说着,“你明天坐我的车跟我一起回去,我跟你妈商量过,你想在北银工作就在北银待几年,过几年再回集团工作也可以。你是回家跟爸爸一起住,还是爸爸在外面再给找一套房子,你自己去住?”
予青艺仿佛无视了他的话,自顾自地说:“我好累,我想回家,明天你来家里找我吧。”
予青艺已经连续几夜无法入眠,她只要一阖上眼,手指好像就就能感觉到母亲的身体上慢慢消失的温热,那温度逐渐变得冰冷。
她忘不了父亲还未出现的那一夜她是如何与母亲作伴的,她絮絮叨叨地说起小时想要一只布偶熊,可是赵雅芳却不肯给她买,她责怪着母亲,可母亲却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予青艺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几十年要如何度过,她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熟悉的家具,可这个房子却那么空,只有她一个人。
心灵上的痛苦如重钧压顶,缓慢地挤压她一寸一寸的呼吸,她快要窒息了。
她坐到桌上开始写信,留给明天的父亲。
信件连同母亲的遗书一起装进信封里,她走去浴室,往浴缸里放热水,拿起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编辑短信。
她踏进蒸腾的热水里,四肢百骸都舒展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总是有人选择在浴缸里自杀,她关注错了重点,不是浴缸,而是浴缸里的热水可以加速血液循环,让血可以快些从身体里流走。
她发送完那条短信,浴缸里的水已经被染成了鲜红色。
她终于解脱了。
妈妈,你慢些走,我来找你了。
万振庭回了酒店,迟迟不能入眠,他回想着与赵雅芳年轻时的一幕幕,她是远嫁,万振庭母亲又多病,赵雅芳刚刚生下女儿,没有人帮忙照顾,诗诗又不是个乖巧不闹的小孩,夜夜都要哄。赵雅芳怕他休息不好,自己抱着孩子在客厅打转。
体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