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满满一大碗,吃得心满意足。
万事俱备,就等着刺客落网了。
不知今夜光临的又是哪一拨。
夜深人静,两人围着火堆干坐着,却也没什么可说的。好在那人斗笠低垂,因而并不窘迫。
小叶乏极,靠在一旁卧了下去。月色下看见她的马就拴在洞口,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草。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忽听马蹄惊动,她蓦地睁眼起身,见吃鸡的人仍在一旁抱剑坐着,清冷冷道,“来了。”
紧接着便是一声短促的惨叫。
必是被捕兽夹子夹住了腿脚。
旋即“噗通”一声巨响。
继而是一声十分悠长的哀嚎。
“啊!啊!啊——”
妙哉!
必是掉进了陷阱,又被那削尖的树枝穿了个通透。
第168章手下败将
这回听得清清楚楚,是裴孝廉那莽夫的声音。
小叶噗嗤一笑,活该。
吃鸡的人抱剑起了身,“你的猎物落网了。”
小叶擎着火把,与吃鸡的人一同到了陷阱之外,见那一身夜行衣的莽夫正歪在坑里惨叫,火光把他扭曲惨白的面孔映得一清二楚。
山风一吹来,乍然连打了几个寒战。
见她来,裴孝廉怒目圆睁,“魏贼!你敢算计裴某!”

他身上此时应该有不少伤了。
小叶粗略一算,早间裴孝廉大腿与手臂各中了一刀,眼下脚踝被捕兽夹子咬合得死死的,不知哪只腿脚又被尖刺穿透,竟还能赤目圆睁地叫喊。
真是皮厚耐操的人。
若他此时起得了身,定要跳着脚叱骂一通不可。
小叶朝他呸了一声,“禽兽!你不来,谁会算计你?”
这一声“禽兽”叫裴孝廉炸了毛,他拄着弯刀,提着捕兽夹子,强撑着站起身来,“有本事拉裴某上去,与裴某真刀实枪地打一次!”
吃鸡的人抱臂冷笑,“只会偷袭欺负女子,你又算什么本事?”
裴孝廉吃了大亏,如今又连连吃瘪,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即忍痛伸手往洞口爬去。
他的手旦一抓住了洞口,便被小叶剁上一脚,她穿的是公子备的小靴子,内里柔软,鞋底结实,剁上一脚裴孝廉便闷哼一声。
月色下裴孝廉脸上的疤狰狞可怖,他从牙缝里逼出两个字来,“魏贼!”
陷阱外的人居高临下,“裴孝廉,你只会说‘魏贼’两字吗?”
陷阱里的人金刚怒目。
陷阱外的人笑,“你要多读书,不然连骂人都不会。”
陷阱里的人冷嗤,“你又会什么!”
陷阱外的人平和地俯睨着他,“我会说,裴孝廉衣冠狗彘,是匹夫、是竖子、是小人、是猢狲、是禽兽、是老贼!”
火把映得她的脸熠熠生光,原本在暴室苍白的脸,竟泛出了难得的红润。她当面斥骂裴孝廉,骂得酣畅淋漓。
但没有一句冤枉了他。
听见吃鸡的人在一旁低笑,她一直紧绷的心将将松缓了下来。如今待宰的羔羊已变成了陷阱里的人,自然骂也由她、打也由她、杀也由她。
忽的脚踝一紧,接着身子一空,她正被裴孝廉扣着脚踝往陷阱下拽去!
小叶惊叫一声,整个身子往下坠去。
进而腕间一紧,吃鸡的人抓住了她。
那人的斗笠依旧垂着,但小叶自下而上隐约看见了那人的模样。
隐约那是一张非常清秀的脸,五官亦是十分周正,但因在夜色里,因而不能看得分明。
隐约察觉那是与宋远和沈宴初都不一样的人。
加之那一身的青袍箬笠,自带一股烟雨江湖之气,不带一点权欲的杂色。
好似听见吃鸡的人清泠泠说了一声,“还看。”
小叶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极力窥望斗笠下的脸。
她整个人悬在空中,腕间被吃鸡的人往上拉着,脚踝被陷阱里的人往下拽着。脑袋昏沉,耳畔轰轰鸣响,鼻间一热,淌下了血来。
那熟悉粘腻的感觉,仿佛已经许久不曾有了。
她想起自己自离开兰台便没有再饮过汤药了,这几日总提心吊胆被人追杀,一日好比从前的两日。
裴孝廉大力拽她,“魏贼,下来受死!”
小叶另一只脚胡乱地踢蹬,“裴孝廉!放开!”
只觉得好似蹬到了裴孝廉的脸,只蹬了一下,便被那人扼住了双脚,那人齿缝里逼出了四个字,“魏贼!下来!”
吃鸡的人却忽地松开了一只手,小叶觉得整个身子顿时开始往下坠去,惊叫一声,仰头望去。
原以为吃鸡的人不管她了,没想到那人竟是腾出手来从怀里摸出一只飞刀,作势要往裴孝廉身上掷去,声音不高不低,“松手。”
飞刀在月色与火把中闪着凛凛寒光。
他的飞刀厉害,裴孝廉早间便吃过一次亏,此时又处在下风,即便不甘不愿,也并没有什么好法子,咬牙切齿的,只得悻悻松开了手。
小叶身子一轻,被吃鸡的人一把提了上去,慌忙仰头止血。
好在吃鸡的人扔来一张帕子,小叶忙用帕子捂了,但身上阵阵发冷,止不住的寒战。
陷阱里的人一改口风,口气亦是缓了几分,“放我上去,公子还等裴某回去。”
小叶道,“你敢出来,就别想回去。”
裴孝廉白着一张脸,“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叶道,“我要公子知道你每天夜里溜出兰台到底是在干什么。”
裴孝廉不以为意,“公子不会知道。”
小叶笑,“你天明前赶不回去,公子便会知道。”
裴孝廉的脸色愈发煞白,策目切齿地叱骂,“魏贼!”
其人脸上的长疤在月色下分外狰狞可怖。
吃鸡的人侧头悄声问道,“太吵,吊起来倒可安睡。”
小叶这才看见他手里居然有一根粗粗长长的藤条,也不知是从何处寻来的。
吊起来好呀,吊起来不必看守,她就能睡个好觉了。
小叶亦别过脸,在吃鸡的人耳边悄声道,“好。”
吃鸡的人便往陷阱垂下活扣,“想出来就伸手进去。”
裴孝廉一身的伤,自然想要出来。却又没有别的主意,只得咬着牙将一双手伸进了藤条扣中。
这便是束手待毙了。
吃鸡的人一收,那藤条立时便扣得死死的,继而如拖野猪一般,作力将裴孝廉拖了出来。
真是血淋淋的一个人。
吃鸡的人不等裴孝廉挣扎,便连同他的双脚一起捆了。
洞旁不远便有树,三下五除二,又将裴孝廉倒挂在树上。
裴孝廉的腿脚原本便才负了伤,那是钻心蚀骨的疼。旦被吊起,双脚乱蹬乱刨,气得大声咆哮起来,“魏贼!魏贼!放下裴某!”
小叶冷冷地盯着他,“裴孝廉,还我的簪子,玺绂,刀币!”
裴孝廉冷嗤,“裴某早扔了!”
小叶顿在当场,母亲留给她的桃花簪子,竟被他扔了?
裴孝廉见她气得双目泛红,便是被吊着,依旧得意大笑起来,“不还我帛带,休想再拿回簪子!”
小叶气极,当下拔出匕首,就要去刺他的心口。
吃鸡的人只是一旁立着,并不插手。
裴孝廉不再笑,“我是公子的护卫将军,你若杀我,公子不会再留你。”
小叶冷声反问,“你屡屡杀我,公子若知道了,可会再留你?”
“我何时真正要杀你了?”
“说清楚,我听不明白。”
“我杀你如烹鸡宰鱼。”裴孝廉拧着眉头,“是公子要裴某暗中护你出关。”
第169章七公子眉心亦有一颗红痣
小叶心头一跳,原来如此,难怪裴孝廉总能寻来。
若再回想,第一回策马将她掳至山间,不曾杀她。第二回在溪流之畔,亦不曾杀她。第三回便是今夜,尚未杀她便掉进了陷阱里。
小叶挑眉,“公子可许你公报私仇?”
那人依旧嘴硬,“不过是因了看不惯你。”
小叶攥紧了匕首,“你如今落到我手里,服还是不服?”
“不服!”
小叶抽出匕首便在他臂上划了一刀。
与青龙宝剑一样的利器,不需使什么力气,便划进了裴孝廉的肌骨之中。
裴孝廉咬牙闷哼,身上每一处的伤都在匕首之下揪疼起来,令他冷汗顿发。
小叶又问,“服还是不服?”
那人声音都打起了颤来,仍似钉嘴铁舌,“不服!”
小叶扼住他的手臂,执起匕首又划了一刀,月色下能看出鲜红的血汩汩淌了出来。
裴孝廉臂上青筋暴突,浑身战栗,几乎要昏厥过去。
小叶再问,“裴孝廉,你服还是不服!”
他的声音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