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池川在心底疯狂摇头。
他不是这么想的,他疯狂地嫉妒阙柏,他恨得想要一剑劈了他,他想要娶她想的发疯了!
他想要上前推开那少年,摇醒他,让他睁眼看看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谁,告诉他此刻的你已经动心了,不要再说伤她的话。
可他只能不受控制地站在原地,看着红衣少女神情复杂看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他作为旁观者,清楚地看到那红衣少女转身之后落下泪来,倔强无助地渐渐远去。
阿黎,阿黎!
他无声地呐喊着,灵魂和躯体仿佛被分割。
画面又是一转,这一次是在魔域的无崖海,周围尽是缭绕的魔气,那时他与阿黎前来魔域执行任务。
一袭红衣的女子面色苍白,胳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正汩汩地往外留着血。
阿黎看向年轻的季池川道:“你去追魔主吧,我没事。”
季池川想要摇头,不,他哪里都不去,他不会再离开她!
可他却又听到了那抱剑而立的少年冷润的声音:“……我会尽快回来的,等我。”
不要走,不要走!
他拼命想要控制住自己迈动的双腿,却只能看见年少的自己离她越来越远。
别走,别走。
他清楚地知道他这一走阿黎会面对什么。
她遇见了苍龙,他险些就要失去她了。
阿黎会害怕,季池川,别走。
不要丢下她!
随着那少年逐渐远去,面色苍白的少女抱住自己,看着眼前满天魔气荒诞诡谲的魔域,低声喃喃道:“我有些害怕……你快点回来……”

他想上前抱住她,告诉她别怕,他在。
可脚步刚刚挪动,空间瞬间扭曲。
眼前一切又在瓦解,推翻,重建。
视线再次模糊后又渐渐清晰,芙蓉纹路的轩窗半开,窗下摆着一方软榻,墙上用红纸画着双喜字。
雾玉崖,这是他们成婚那日。
帷帐半开,喜烛半燃。
少女不断地追问他:“阿寂,你爱我吗……”
季池川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当然爱。
他无数次无声说:“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我只爱你。
可他只能看见年少的自己沉着一张脸,俯身堵住她的话,始终未曾回应她的问题。
季池川看见了那少女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眼泪却一滴滴落下,第一次叫他瞧出剧烈的委屈。
她哭了。
在他们洞房的那一日。
可他不知道,始终不知道。
他那一日心中太过欢喜,抱着她在院中看了半晌月亮,回到屋内终于娶到心爱之人的少年有些不知靥足,以为她也同样欢喜。
原来她是委屈啊……
她根本不开心,她一遍遍追问他爱不爱她,可是她依旧没有给予回应。
他跪倒在地,眼泪一颗一颗落下。
他想要求那少年。
回应她,回应她。
说你爱她,说你有多么爱她。
你喜欢她很久了,娶她不是因为宗主逼迫,那是你自己请的婚。
不要因着幼时的阴影不敢说出喜欢,她想要你说喜欢,她委屈你从未给过表白。
阿黎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你不能对她这般。
她在哭,你看到没,她在哭。
季池川,季池川,
说爱她,快说爱她。
你快说爱她啊!
可那少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喜欢。
季池川泪眼朦胧,看着少女委屈的眼泪大颗大颗砸落,却始终不曾发出声音。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
她那么委屈,却只能背着她默不作声地哭泣,这是她唯一可以发泄情绪的途径。
阿黎,阿黎……
是他错了,是他错了。
都是他错了。
他不该对着阿黎冷嘲热讽,说尽违心又歹毒的话。
他不该屡次因为任务丢下她,让她一个人孤苦害怕。
他不该因着自己一点虚妄的恐惧,便让她受了这些年的委屈。
季池川,季池川。
季池川啊……
你错的太多了……
周遭的一切都在崩塌,唯有他还清醒的存在。
世界一片昏暗,他什么都看不清。
他只能听见少女的哭泣,像是一根根针扎在他的心口上。
耳边却传来那位神明的声音:“你根骨天下第一,是修真界一万多年才出的第一人,太上忘情炉火纯青,为何不飞升?”
季池川抱着头,头痛欲裂,眼前一片血红。
“成大事者不应有爱,你不需要人爱,也不需要爱人,但你困囿于情爱,任凭自己执念缠身,当真值得吗?”
季池川痛苦到额上布满青筋。
“季池川,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要你如何,你便要如何,我才是决定你生死的存在,你应当匍匐在我脚下,任我指挥,听我的话。”
“滚开!”
莲朝一愣,随后声音阴沉:“你还在指望她爱你吗,方才我只是随意施法,勾出了你的记忆,让你作为旁观者看到了三百年前的事情,你不知我为何要这般做吗?”
“滚开,滚开!”
“季池川,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滚开……”
“你不与我说我也猜的出来,那些年我沉睡着确实不知你与她发生了什么,但看你现在的表现……唔,你们之间应当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吧。”
他的话轻飘飘,季池川看不见他在哪里,却能清楚地听到他在说些什么。
他的声音环绕在四周,到处都是他。
“我猜一猜……你方才陷入记忆时一直在说胡话,我不难猜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伤害了她……也是,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沈羡能追到你,应当受了你不少冷脸。”
“不是的,不是的……”季池川徒劳解释着。
莲朝笑了声,“季池川,她永远不会再爱你。”
永远不会再爱你。
永远。
季池川的心口撕裂,脑袋疼的不像话,额上青筋毕露。
“所以季池川……”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别出去了,没用的……”
周围是虚无飘渺的黑暗,随着那声音一点点靠近,眼前一片猩红,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瓦解破碎。
他伤害了她那么多。
沈羡不会再爱他。
不爱他,那他要怎么办?
冰凉的手触上他的发顶,空旷幽冷的声音传来:“季池川,飞升吧,你本来就该飞升了,我得纠正错误的事情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霜寒的气息顺着那神明的手窜入他的识海,一点点将他的识海冰封。
可这时,温软的声音却像是从上个世纪传来一般。
“季池川……”
“谁……”
“季池川,我是沈羡……”
“阿黎……”
少女一遍遍说着:“听我说……醒来,我在等你……”
“季池川,季池川……”
“醒来,我在等你……”
青年低垂的眼睫上已经覆满冰霜,莲朝歪头邪佞地看着跪倒在地毫无反应的季池川。
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般顺利。
他唇角的笑意方才勾起,一声轻笑传来:“呵……”
莲朝蓦地顿住。
一股强大的灵力横扫开来,他慌忙避开,银发被削掉一缕飘散在虚空之中,他的神情一点点沉下。
那方还低垂着眸的青年站起身来,喉结微动,漆黑的眸中似蕴藏着极度危险的信号,唇角带着笑意。
“你想帮我飞升,而我飞升必须拔除情根,你明明可以直接用神力拔除情根,可却兜这么大一圈勾出我的心魔,想让我神志尽失慢慢失去记忆和情根。”
季池川歪了歪头,“起初我以为你只是不能出了须弥芥子之界罢了,可我都已经进来了,你却还是不下手,所以……你不能出手是吗,你一旦对我动用神力,会引起什么注意,你害怕那个东西?”
那银发神明的脸忽地冷下。
季池川了然点头,“看来我猜对了,你很该死你知道吗?”
莲朝勃然大怒,“你在说什么!”
从来没人敢这般说他!
季池川的笑意收敛,淡漠冷然的眼里泛着杀意。
他一字一句:“我说,你很该死。”
莲朝怒声:“季池川!”
“我答应过要为阿黎买板栗,你耽误我时间了。”
青年负手而立,一双黑眸沉沉。
银发神明在即将动手的前一刻,神智突然回归,瞧见季池川淡然的模样后忽地回过神来。
他在激怒他。
以身涉险,想看他动手后会有什么后果。
莲朝笑了出来收回手,睥睨着季池川,“我是不能动手,但我依旧有办法困住你,你可知那群银月焰狼?”
他唇角的笑意越发深重,宛如谪仙的面容此刻像个堕魔。
“都说银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