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过了,我要回去了,他说过去找我的。”
灯火通明,江玄之知道她难过的表情一览无余,却还在嘴硬。
“呵,还找你。”
“这样吧,我好歹也是你们朋友,我做回好人,送你过去不就得了?”
看着江玄之难过,赵景的心也仿佛被生锈的刀子反复切割。
又钝又疼。
可他却好像疯了一样,就非把那残酷的事实在江玄之面前揭开。
江玄之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可身子却任由赵景揽着,飞去东院。
大约是赵初禾还在喝酒,整个东院都静悄悄的。
然触目可及的大红灯笼,大红喜字还是刺痛了江玄之的眼。
回想五年前,她因家道中落,爹娘不忍她跟着去流放之地受苦,便舍了脸面一般的求着顾家提前娶了她。
万幸赵初禾还算是个君子,仍然愿意以正妻之礼待她。
可纵然如此,一来身份限制,二来又时间紧迫,他们那场婚礼,最后只是在赵初禾的院子里挂上两条彩绸,点上龙凤蜡烛,就算是全了礼数。
院子的安静被脚步声打破。
鲜红的喜袍滚着金丝银线,赵初禾整个人如劲松一般,步履有些急切的朝着新房走去。
江玄之目光灼热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又走远,最后进了屋子。
其实他们的位置并不算隐蔽,只要用点心,就能看到此时摇摇欲坠的江玄之。
“真是人配衣裳马配鞍,知道么,他身上那件喜炮,可是他用顾家长子身份去宫里求来的。”
多用心,只是为了给西沂公主最大的尊贵,便是求到宫里也是愿意。
江玄之又想起他们成亲前天,赵初禾与她说的。

“潺潺,临时不同往日,如今你沈家之事风波未平,我虽不在意,可爹娘用一辈子换来的荣耀我赌不起。”
“潺潺,你放心,就算没有鲜红的嫁衣,在我心里,你也是我最美的新娘。”
那时候她还天真的想着,赵初禾果然是大丈夫,小小年纪已经知道顾着家族荣耀,将来必然也会对她好的。
可如今看来,不过是她江玄之不值得让他费心冒险罢了。
赵景一直在旁边观察着江玄之的变化,他知道,此刻的她一定很难受。
无声的站在她的身后,赵景伸出手,虚虚的把人搂在怀里,以防江玄之难过的晕过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江玄之却倔强的撑着身子,眼睛看着窗户上的两道身影。
“别看了,我带你去赏月赏雪。”
接下去的画面,赵景不忍心让江玄之再看。
他只是不想让江玄之再沉浸在赵初禾爱她的假象里。
此时屋里,赵初禾并不知道江玄之就在外面看着他们。
“请新郎官先用如意称揭开盖头吧。”
旁边喜婆一眼就看出了赵初禾眼中的幸福,心里替自家公主高兴。
不管怎么说,公主算是嫁对了人。
大王的这步棋也算是下对了。
这么想着,喜婆赶紧双手送上如意称。
冰凉沉重的称拿在手里,挑起鲜红的盖头,瞧着上面绣的龙凤呈祥,不知怎的,赵初禾却想到了五年前,与江玄之的那场婚事。
说到底,他亏欠江玄之良多,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或许也可以照着今日这般给江玄之补一个婚礼,哄她高兴。
“不好啦!不好啦少爷,景王殿下他……他……闯进竹林小院了……”
外面小厮突然叫喊起来,唤回了赵初禾的思绪。
眉心一跳,便收回了挑起盖头的如意称。
视线被再次覆盖,容妺的心也猛的下落,方才升起的一方旖旎瞬间消散。
“知衍哥哥?”
瓮声瓮气的喊了一声,即便豪放如她,到了中原也学着汉人女子的模样,娇羞可人起来。
然而心里却恼了外面的小厮。
将军府养着许多护院小厮,便是闯进人来,又怎会看管不住,还能打扰了少爷成亲洞房的大事?
还是那沈氏的手段?
“无妨,咱们继续,莫让无关紧要的事影响了咱们。”
赵初禾只沉默了一会,便又拾起称揭开了盖头,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拿的只是寻常称。
赵初禾瞧见盖头下面,容妺一张略施粉黛,满脸娇羞的美娇娘模样,心醉的挪不开眼。
一双眼睛痴痴的望着,只看的容妺羞涩的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心里的情绪尽数散去。
“妺儿。”
沙哑的嗓音,在场的都是知事的,还有什么不懂。
喜婆赶紧进行下一流程,免得耽误了主子们的大事。
“请两位端起合苞酒,交互饮下,以求相濡以沫到白首。”
赵初禾主动端起酒杯,又为容妺送上一杯。
四目相对,手腕相交,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见,容妺只觉得还没喝酒,便开始头晕目眩。
赵初禾满眼柔情,恨不能当场就把容妺吞入腹中。
如此深情,两人眼睛都不舍得移一下。
“少爷!少爷,您开门呀,真出大事了!”
“景王殿下把小夫人掳走了!”
“到现在还没找到人呢!老太太听到消息,已经气晕过去,二老爷还在招待宾客,一时过不来,还求少爷出面……”
事急从权,关乎顾家的脸面,赵初禾也只能暂且放下满腹柔情。
长叹一口气,放下酒杯。
“妺儿,我去去就回,你等我片刻可好?”
清雅俊美的男子如今却是满脸愧疚,容妺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自然知道轻重缓急。
“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话刚说完,赵初禾的衣袖便飘然离去,快的容妺伸手也没能抓到。
而此刻。
竹林小院的屋顶上。
赵景喝的不少,这会坐在屋顶上,瞧着天上的月亮大的好像要掉下来似得。
“哎,小心。”
恍惚中伸出手,却触到一片冰凉。
“殿下,还请自重。”
江玄之也喝了酒,脸上两坨红晕。
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动作并不大,却还是掉下两块瓦片。
哐当!
赵景的酒清醒不少,却又好像更加糊涂了。
“怎么这么没用?”
赵景收回手,无意识的捻了捻手指,直觉江玄之的面皮不错,柔软光滑有弹性,比看着要好。
也是,江玄之不过双十年华而已。
“妇道人家,有用又能如何?”
江玄之回过头,月光下,她的眼睛好似一汪清泉,直击人心。
赵景被她看的有一瞬间慌乱,赶忙扭过头去,却又忍不住用余光观察她。
却见她只是抬头望明月,闭眼感微风,发丝飞扬,莫名让人心里平和起来。
突然,疾风卷着骇人的气势,一道红影直奔赵景面门,赵景只得匆匆应战。
只是赵景不过绣花枕头,平日里大家是敬着他的身份才不敢下死手。
而现在赵初禾恼怒之余,又有酒精加持,混乱中竟是照着赵景的脸打了几拳。
“还愣着做什么?去帮忙呀!”
下人们没反应过来,赵初禾已经和景王扭打在一起去了。
动静还不小,叮叮哐哐,转眼功夫,已经从这片屋顶打到了竹林之中。
江玄之不关心他们的打斗,艰难的顺着旁边的枯树爬下屋顶,直接回了屋子。
门框破损,江玄之索性带着桃儿去了内室。
第3章脸呢
哐当!
赵初禾与景王一战,最后以景王被迎面打了一拳,从屋顶上滚落下来告终。
“殿下?景王殿下?”
“少爷,这可如何是好?”
小厮吓了一跳,探手到景王鼻子底下,感觉到呼吸,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真怕赵初禾气的狠了一拳头把景王打死。
毕竟前有搅乱洞房夜,后有调戏小夫人,是个男人,便忍不了这口气。
万幸,赵初禾还是个手底下有根的。
赵初禾眼神复杂的盯着此刻四仰八叉躺在雪地上的赵景,回想起方才两人的对话。
“你还真打呀!不是说好了只做做样子?”
如果说赵初禾是京城里独一份的少年将军,那赵景就是京城里最让人头疼的混不吝。
赵初禾充耳不闻,一拳头直接打掉赵景的门牙。
“谁让你碰她的?”
咬牙切齿,全然没了君子形象。
“冤枉呀!我这纯属习惯使然!”
赵景嘴上喊冤,可心里却有那么点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