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竹意一脚踹开紧闭的黑木大门,抱着周清宇一步一步走进来。
他面无表情、一头白发乱舞宛如修罗逢世。
府内残存的修士、家丁等等见他只有一人,全都举着武器冲过来,往往还没靠近几步就被威压震得跪倒在地。
虞竹意抬头看了眼魔气弥漫的阁楼,脚尖一点,带着周清宇御空而上。
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等待着他们的,是苍老如树皮的周霖。
他裹着宽大的袍子坐在榻上,神态看起来十分平静,一双几乎不剩多少黑目的眼珠翻转,瞧了瞧他们。
周霖有些惊讶:“慈惠真君?真的是你……”
虞竹意将周清宇放在屋角,转身面无表情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周霖嗬嗬嗬笑起来,整个人几乎弯曲成一颗球,下一瞬他飞身而起。
“是天衍宗又如何!!!我已无所惧——!”
话音未落,如蛛网般的白发瞬间从榻下飞出,往虞竹意身上卷去,瞬间将他淹没在白发的海洋里,几乎卷成一颗蚕茧。
周清宇惊呼:“公子!!”
而在形似“蚕茧”的内部,虞竹意一把拽住在眼前乱窜的白发,任凭自己被包裹成一个球。
他能听见周清宇在外头的呼唤,分离几日,他才发现她不在身边是如此令人不安心。他是这么怀念她喊他的声音。
虞竹意绝不会告诉旁人,那天他在灵泉里疗伤醒来,几乎遍寻不到她的踪迹。后来又在山谷里发现了她遗留下的药篮,很显然她并不是自愿被带走的。
好几种猜测跃出脑海,那一瞬的愤怒几乎要冲昏头。
虞竹意缓缓攥紧了拳头,眉目狠厉。
蜘蛛丝一样的白发在他掌心变成灰烬,然后那焦痕迅速往上蔓延,一直往脑袋上烧去。
周霖大惊失色,忙运功抵挡。但雷法与火法相连,天雷之火不是那么容易被扑灭的。M.L.Z.L.
虞竹意徒手撕开蚕茧,连剑也懒得用,他瞬间飞到老怪物面前,灌注全力的一拳狠狠击过去。

只闻“砰”的一声闷响,周霖被砸得往后飞去,咕噜噜半天才停下来。
虞竹意一脚踏在那团头发怪物身上,脸上连冷笑都没有:“早就堕落成魔修了,抢占这凡间小城躲避追兵,你的算盘打得倒是很好。”
“可惜,自古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同样是金丹,实力的差距却犹如天堑。
“你这黄口小儿!!!”周霖被一拳打断了心脉,他声嘶力竭、眼眸通红,却几乎无还手之力。
下一瞬,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一把通体闪烁紫电的飞剑正立于他头顶。
雷光乍现,恰如白昼。
周清宇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因为一道人影闪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光。还有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住她的眼睛。
虞竹意垂着头望面前的女子。
“不想晕过去就别看。”
第二十七章 吓到了?
狂风卷着雷电,爆炸的巨大冲击直接将阁楼天顶轰飞,破砖烂瓦如天女散花乱飞。
虞竹意原本遮着她的眼睛,后来干脆将人揽入怀里。
铁臂环腰,不堪一握。
直到过了好一会,劲风平息,噼里啪啦重物坠地的声音消失,虞竹意才再垂眸看向怀中。
周清宇僵在他胸口,面上惊惧未消,嘴唇亦失了血色。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此刻透出几分神魂未定,像森林里受惊的小鹿。
她本就容颜毓秀,露出这样的神情,便更透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楚楚之姿。
连虞竹意的凤眸都不由沉了沉,询问:“吓着了?”
他的语气再寻常不过,刚才面对周家人时那泰山压顶般的威慑和冷酷,在她面前,又瞬间变得春风化雨。
周清宇摇摇头,她意识回笼几分,不禁越过他肩膀往上方看,这一看,冷汗盈了满背。
原先阁楼的朱漆横梁已不见踪影,头顶空空荡荡是青天白日。整个房间地板、家具、墙壁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被刚才的狂风闪电轰成了碎渣渣。
整个阁楼只余下他们站立的一块地板还算完好,空留一小片骨架。
更别提那白发蜘蛛老怪物了,简直荡然无存。
“周霖呢?”
他皱皱眉:“大概变成灰了。”
“靠丹药和采补堆出来的金丹,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即便如此,她也觉得只有虞竹意出手,才能杀一个金丹修士如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周清宇往下一看,她现在离地大约有三层楼高,裙摆在半空飘飘荡荡的,不得凭靠。
她心有余悸的吞咽了一下。
虞竹意还揽着她,此时臂弯刚一松,周清宇的身子便是一晃,她有些站不住,他只好又将她托扶住。
这时楼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声音嘈杂起来,似乎是周家的残兵。
虞竹意揽着她腰往下一跃,轻轻落地。他顺便将周清宇往身后一带,这个姿势是完全庇护的意思,若当面前这些人再发动攻击,他为前锋,便可将她保护妥当。
周围聚集过来的残兵是城主府剩下的全部了,大概有三十多人,包括周家几个血缘子嗣在内,另大部分都是一路上收拢的地痞流氓。
虽然人多势众,但他们却完全不敢上前半步。
周良手里拎着把不知道哪捡来的长剑,但他两条腿哆哆嗦嗦,连剑都抓不稳。
“是我眼瞎了?”
“家主的天宝阁呢?”
那阁楼平日是禁地,只有最得宠的周家子嗣能靠近,整个城主府都被它从高处俯瞰,尊贵得如同皇帝一样。
……如今被轰得只剩个残渣,几块断木将掉不掉挂在边缘,破破烂烂狗啃似的。老祖的气息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个狗腿子拽拽周良的胳膊,直着眼睛指向一个地方,指尖发抖。
他定睛一瞧,见瓦砾堆里有一团焦黑的白发,沾满了灰土。
那团头发的主人昨天半夜还在发疯,见着人就又卷又杀,连亲人也不放过。
如今,短短时间里竟然就死得不能再透了。
始作俑者,就是面前俊美年轻的男修士。
那男子眸色阴冷,刀削斧刻般的轮廓透着迫人的冷硬强悍,虽然打扮简单,也没有金银傍身,但就是叫人胆寒。
过去周良总是自视甚高,觉得修士于凡人就是天神。
现在,他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修士,周家人就是井底之蛙。
……他们于他也为蝼蚁。
几名兄长和左右护法的尸体现在还在大街上杵着,被劈得外焦里焦。
没多想,周良冷汗汩汩流下,他高高抛了飞剑,五体投地大叩一声。
“前辈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他们做的!我是无辜的!”
见最后一个周家子嗣如此动作,其他乌合之众也纷纷扔了武器,又拜又叩。
残兵队伍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求饶,之前他们作恶时表情有多狰狞,现在痛哭流涕的哭嚎就有多大声。
周清宇只觉得无比讽刺。
所幸虞竹意并不是个心软的人,他随便挥挥手,雷刑剑从后方飞出来,悬停在那些人面前,像尊活阎王杵着,任凭谁也不敢逃离。
虞竹意则抱着周清宇御风离开这里,他随便找了间还算干净的房间,让她打坐疗伤。
周清宇刚才被喂了丹药,这会五心朝天修炼几个大周天,灵气充盈干涸的丹田,很快就觉得好多了。
她睁开眼,见男人还两手抱胸坐在床沿,目光定定望着她的方向,好似根本没有离开过。
感觉他情绪压抑,周清宇问:“公子,你在生什么气?”
虞竹意嘴角抽了抽:“我在生自己的闷气。”
气他怎么没给她准备一些防身的东西,气他竟然没有任何联络她的法门。
“你穿的是什么?”
周清宇一愣,扯了扯身上的红色纱衣,没好意思说是准备进献给怪物老头做炉鼎的嫁衣。这一夜忙忙碌碌,竟也无暇更换。
虞竹意没说什么,解了自己外衣给她披着。
“你的储物袋呢?”
“来的时候就被他们拿走了。”
刚压下的怒意差点又要蹿起来,他深呼吸一口气,竭力平静道:“说说,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
周清宇便用最平缓朴素的语句叙述了自己这一路的历程:包括怎样被装在箩筐里带过来、遇见一众炉鼎娘子、见无辜百姓被害、召唤八方神兵镇宅、夜半带百姓逃命的过程。
虞竹意的表情一直冷冰冰的,听到结尾,他凤眸里已经盈满了盛怒,咬着牙低低道:“那些被雷劈死的,便宜他们了。”
没有储物袋,没有丹药、符箓、灵石辅佐的情况下,她一个刚刚炼气入门的小丫头,能于逆境拼死反抗,拯救自己的同时救助旁人,已经是大仁义。
见他脸色漆黑,周清宇忙辩驳:“公子,我没事!姑娘们帮了我很多,要不然我现在还被捆仙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