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澄”他紧握她双肩，定定盯着她，“我们现在出发回郢城。”
他手上力气不小，闻澄一激灵，总算定下了心神。她点点头，利落地站起身，要去提箱子。
但晚他一步，虞清梧提着两个箱子，已经走在了身前。
凌晨的高速，视野不好，车不算多。
小郑哥晚上睡过两个钟头，他本想他来开，让虞清梧在后排先休息。但虞清梧说他这时还精神，让小郑哥趁困意还在，赶紧接着休息会儿，后面交给他开。
虞清梧说的有理，小郑哥点点头，递他罐红牛后，自己便阖上眼休息了。
闻澄坐在副驾，紧握着手机，呆望着外面黑洞洞的天，眼皮都不见眨。
虞清梧关注着她，攥着方向盘，思虑一阵后，牵过她手，握在手里说：“现在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闻澄愣愣地转过头，望向他侧脸，而后又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看。
但没过几秒，遇到个急转弯，他便抽出手，去打方向盘。徒留闻澄左手，空落落的，举在半空中。
闻澄讪讪收回手，左手叠右手地握着。
她蓦地点起头，不断给自己强暗示。她想，她总能赶到的，陈正民不会……对，没有故事是这样安排的，没有剧情是这样演的。
可生活不是戏剧，它远高于戏剧，它充满不确定性。
凌晨三点半，虞清梧刚开进南京收费站，陈周杨来了电话。
他打的虞清梧电话。虞清梧手机连着车载蓝牙，来电自动ʝ转了过去。没等虞清梧反应过来，闻澄直接操作车载系统，点了车载接听。
“刚刚两点…我爸在重症监护室…突发癫痫…导致中风…这次…没救回来…麻烦你…同她说一下…”
闻澄一愣，连忙将虞清梧手机，从手机支架上取了下来。
她声线平和，同陈周杨再次确认，“他…不在了？”
陈周杨亦是一愣，但很快平静下来，答：“嗯，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五。”
“好…好…好…”她不断点头，木然重复着。
她没有眼泪，眼眶甚至干得厉害，就是手抖个不停。抖到连挂断电话都操作不了，一不小心，手机就抖掉到了车座下。她弯腰想去捡，却怎么也捡不起来。
虞清梧变道至紧急用道上，把车一停，走到闻澄那边，打开车门，解开她安全带，拉她走下了车。
他没说话，只是奋力将她一抱。
抱了很久，久到闻澄轻拍他肩，说：“我们出发吧。”
她语调平静，不是没有情绪，而是一种消化完所有情绪的平静。
虞清梧缓缓松开手，俯眼看过去。
“我们出发吧，”闻澄重复，脸上仿佛还泛着抹笑意，“麻烦你了，这么远，但我现在…大概开不了车。”
的确是笑，来自于本能的自我防御机制的笑。
【47】照片
小郑哥睡在后排，绷着根弦，时刻注意身旁人的动静，迷迷糊糊睡得浅。陈周杨报来的讣告，他没有错过。
趁虞清梧和闻澄下车，他换去了驾驶位，让他们坐去后排，抓紧时间休息。
“到了郢城…”他侧过身，打量着闻澄，见她面色沉静，说：“你怕是难有机会休息了，赶紧趁现在阖阖眼。”
闻澄轻点头，照小郑哥叮嘱那样，靠着椅背，慢慢阖上了眼。
虞清梧坐她身旁，见她眼皮滚动，知道她没睡，闭着眼还在想事。这个时候，任谁也难安下心正经休息，能闭上眼养养神，算不错了。
“你…”小郑哥透过后视镜，低声同虞清梧说：“你也赶紧睡上一会儿。”
虞清梧颔首，也阖上了眼。
十三小时的路程，他们只开了不到十二小时，抵达殡仪馆时，才刚过十二点。
闻澄还没走进灵堂，就被小姑姑拉到一边，给披上了一匹白布，哑着嗓子让她快去给陈正民磕头。
闻澄只觉眼前一片白，白布往身后一掀，映入眼帘的便是层层叠叠的花圈。还没容她细打量，她就已被推倒在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这才看清陈正民遗像。
陈周杨递来一炷香，她刚接过，还未上进香炉里，身后又陡然嘈杂了起来。
回首一看，引起这风波的，是曹秀英。
昨晚陈正民一夜未归，家里人念及她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便没告知她实情。只说他和小姑父下棋恋战，在小姑姑家歇下了。
守灵一般讲究三停五放，至少要放个三整夜。但像这种家里老人还在的，担心冲撞，就只能停灵一夜。
陈正民明早就得下葬，想着让他们母子见上最后一面，二姑姑便谎称邀曹秀英出来逛逛，拉她上了车。这车越开越偏，曹秀英心里直打鼓，本能地逃避，嚷着要回家。
一直到现在，开到了灵堂前，也不肯下车。
“妈…弟弟要走了…您老快去看看他最后一眼吧…”二姑姑扶在车框，泣不成声。
“你放什么屁！”曹秀英一个大步跳下车，亮起巴掌，要掌二姑姑的嘴。
巴掌还没打下去，她一晃眼，又看见听闻风声赶来的陈周杨和闻澄。
他们都绑着块白布。
“你们…你们…”她手指颤抖，点着陈周杨脑门，骂道：“你戴这个东西干什么！”
她一个喘气，身子直往后倒。
大姑姑和二姑姑赶紧搀住她，边抹泪边劝她小心身体。
曹秀英比他们想象的强大，很快凝下心神，自己稳住重心，把他们搀扶的手一挥，一人径直朝灵堂走去。
她踏进灵堂门槛，正好迎面看见儿子黑白的遗像，年过八十的身子一晃，梳成髻的银发，兀然在空中颤抖。
她哆嗦着唇瓣，念念骂道：“不听话、不听话、不听话！”
一直骂到她走到灵柩前，她才止住了口。
她猛地一声嗥啼，双手捶打着冰棺，嘶喊：“民民、民民…我的儿！”
三个姑姑立马上前，拥在她身旁。她左右一搡，连推带踢，号哭不止。
她情绪起伏太大，突然过度呼吸，瘫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
“妈！”
姑姑们惊叫，正要拥簇过去时，被闻澄拦下了。
她指着陈周杨说，“快把她抱到室外去。”
她寻到个纸袋，覆盖到曹秀英脸上，没过多时，她便恢复了正常。
为了避免她再次发生意外，二姑姑和二姑父立马开车带走了她。
这阵声嚣过去，闻澄终有机会走去冰棺旁，目睹陈正民的遗容。
闻澄原本以为冰棺里的他，应该就如睡着了一般。因为书上都是这样描写的——“他面容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可闻澄看到的他却不是，她此刻深深怀疑那些作者没见过死人，或是只简单瞟了一眼，根本没仔细观察。
他双眼阖着，静静躺在那里，却完全不同安睡状态。他双眼紧闭，不同于睡梦状态的紧闭，而是像被胶水粘住了一般，紧贴在眼睑处，睫毛也没有力气，乱簇着。
他胸腔没有起伏，就像个等人高的木偶，摆在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