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允晓抓过手机，对面季斯年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常，“睡觉了？”
“还没有，”穆允晓拨弄着芝士粉嘟嘟的果冻耳朵，低低问道，“阿姨还好吗？”
“还好，”季斯年说，“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只是一时有点刺激，休息一晚就好。”
“嗯……”
窗外夜色正浓，几点星子洒落苍穹，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孤单。
两人一时无话，穆允晓能隐约听见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在奔跑，也猜不出裴母到底是什么病，如今病情如何。
“景安……”
“嗯？”
季斯年坐在母亲的病房门口，尽可能放缓了声音，不吵醒病房里刚刚入睡的老人，也不让穆允晓察觉到异常。
“阿姨的病很严重吗？”穆允晓问。
季斯年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病历单，仰面靠在医院冰冷的墙面上，后脑抵着墙，合上眼睛，“没事，别担心……”
“……”
“等母亲病情稳定一点，我会跟她解释清楚。”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穆允晓急忙解释，“一切以阿姨的身体为重，我的意思是……如果阿姨身体不好……又不喜欢我们在一起的话……那我们……”
“……”季斯年睁开了眼，方才的柔情和倦怠一扫而空，“我们怎么样？你什么意思？”
穆允晓被他的质问吓得一抖，薅掉了芝士头上的一撮浮毛。
小东西在自己膝盖上不满地打了个滚，吧嗒吧嗒嘴，又眯上眼睛，沉沉睡去。
“穆允晓！”另一端的季斯年压抑着怒气和倦意。
“听到了，”穆允晓应声，“我只是觉得，或许你应该考虑一下阿姨的心情……”
对面的季斯年隔了好一会没说话，良久，不知是气是笑，说：“穆允晓，我已经三十一岁了。”
“……我知道。”
“我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有选择另一半的权力吧？”
“说是这么说……”穆允晓小小声嘟囔，“可是现在的情况特殊，你总该考虑一下……”
后面的话，穆允晓觉得自己说出来总有些越俎代庖之嫌，又咽了回去。
穆允晓的手指插在芝士蓬松的绒毛里。
季斯年的指尖摩挲在病房光滑的瓷砖上。
两厢无言。
最后是季斯年那边的医生唤声打断了两人的沉默，“家属是吧？我跟你说一下今天讨论出来的治疗方案……”
季斯年捂上话筒，向医生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稍后会去诊室。
等医生的脚步声渐远，穆允晓故作轻松，要挂电话，“那你先去忙吧，不耽误你了。”
“嗯，等我回家。”季斯年强调了一句，“不许乱跑。”
叮嘱完也匆匆挂了电话。
医生的方案还是尽快安排手术，手术之后化疗，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生的希望。
“按照你母亲现在的扩散情况，如果不拼一下，可能只剩一年可活。”
大抵是季斯年在人前表现得太过冷冽和无坚不摧，以至于医生跟他说话时，完全不用像对其他病人家属一样顾忌，大实话咔咔往外扔，生怕季斯年这种看起来分外钝感的性格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季斯年眉心跳了跳，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面孔，签字的手却在落笔时颤了颤，只在瞬间又重新稳住。
“那就按照您的方案来吧，”季斯年推回签好字的告知书，“劳您费心了。”
“行，那我们院方就抓紧时间安排手术排期了。”医生扶着老花镜，皮肤松弛的老眼眯起，仔细检查了那张告知书上的签名，确定没有问题后，将那张告知书收进了抽屉里。
站起身来，医生拍了拍季斯年的肩膀，“有句话我还是得嘱咐你一下。”
“您说。”季斯年对行业大拿还是保持应有的尊重。
“这段时间不要惹你母亲生气，虽说我是西医，但是不得不承认，中医也是很有道理的。气大伤身，尤其是你母亲现在的这个情况，心情好了，和心情不好，同样上了手术台，可能得出的就是两种结果。”
“……”季斯年被老医师携着，走出了诊室。
“我听你母亲说，是因为你找对象这个事？是不是你找的，你母亲看不上？你母亲就喜欢那个天天来我们医院陪她的那个小姑娘吧？”
“……”
天天来医院陪她的，如果不是护工，那就是苏妍了。
“不说话，我是不是猜对了？”老医生露出洞悉一切的笑容，“不要跟你母亲对着干。我不是说让你完全听你母亲的，毕竟你们年轻人都崇尚那个什么‘恋爱自由’嘛，我知道。你母亲说什么，你先答应下来，反正她天天在医院里，你在医院外头做什么，她又不知道。”
“……”
“哄老人开心嘛，你得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就算不能哄一辈子，最起码先把这段时间哄过去再说。”老医生在医院这么多年，也算是看惯了人情冷暖，知道跟人相处的时候怎么避其锋芒。
季斯年不是个会跟人虚与委蛇的性子，却也知道老医生说得有道理。
他望了一眼半掩的病房门，母亲还在沉睡，护工躺在另一张小床上，床头海蓝色的小夜灯安静地亮着。
已是凌晨三点。
季斯年驱车回了家。
家里的灯没开，季斯年习惯性想去拍客厅的主灯。
好在客厅的窗帘换成了纱帘，淡淡月华从通透的落地窗洒落进来，笼住蜷在沙发上的乖顺的人影。
要去开灯的手停在半空。
季斯年悄声换了鞋，外套脱下，挂在门后的衣架上。
随后在衣架旁站了一会，凝视着沙发上的人影。
不可否认，他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穆允晓在给他打过电话后，就会和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离开。所以哪怕已经是后半夜，哪怕明天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需要好好休息。
他还是赶回来了。
面上无动于衷，只有马路监控里飞驰的跑车轨迹，透露出一丝他的心慌。
第110章她还在
她还在。
没有像三年前一样，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走掉。
季斯年无意识地抚上心口，里面那颗器官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砰砰如擂鼓般跳动。
又站在原地缓了一会，等到芝士都开始察觉家里进了第二个人，季斯年走上前，冲芝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沙发跟前，弯腰准备把穆允晓抱回卧房去。
只是还没靠近，穆允晓睁开了眼睛，双眼惺忪，但并不迟钝。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穆允晓望了望门口，“你一个人回来的？阿姨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没有，”季斯年干脆坐到她身边，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搁在她发顶，汲取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何况在家，我们也没有时间照看她。”
“很严重吗？要留院观察？”穆允晓紧张起来，从季斯年怀里坐直。
“……”季斯年揉了揉眉心，“没事。”
“真的？”
季斯年迎上她将信将疑的目光，笑了笑，揉了一把她的头顶，“真的，没事，等出院那天，带你去接她。”
“……”季斯年不像是拿这种事情撒谎的人，穆允晓信了大半，可想起了裴母白天的态度，犹豫了一下，“嗯……”
静谧无声的环境里，总会有些无形的暧昧，如同丝线缠绕，捆缚着两个人。
穆允晓还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刻意。
芝士吐着小舌头，从沙发的另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歪倒在穆允晓腿上，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盯着拥抱的两个人。
季斯年随意地呼噜了两把芝士的脑袋，夸奖道：“咱们芝士可是个能看懂人眼色的小狗，可不是什么‘歹徒快乐狗’。”
穆允晓食指一下一下挑着芝士粉红色的小舌头，秀气的眉头挑起。
季斯年给她学了一遍方才的场面，“我们芝士是能看懂‘别出声’的手势的，还是自学成材。”
那语气像极了痴汉老父亲在炫耀自己的宝贝女儿。
“……”穆允晓捂脸，不忍心戳穿事实，“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以后看见坏人进家门，也不会叫。”
说不定还能领着小偷找一找家里值钱的东西，最后带着招牌微笑把人送出门，还欢迎人家下次再来。
这段监控视频可以命名为“论萨摩耶笑容的稳定性”或者“你可以永远相信萨摩耶的友善”。
比天天住在热搜上的许多小明星笑得真诚。
但季斯年这个老父亲显然听不得对他“女儿”的任何“诋毁”，捂着芝士duangduang的两只小耳朵，虽然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却能感觉到他身上融融的笑意。
场景堪称“父慈女孝”。
穆允晓无端联想，以后如果两人有了孩子，季斯年只怕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奴。
“……”想象插上了翅膀，穆允晓猛然惊醒。
连眼前的坎儿还没有过去，哪里来的以后。
“怎么了？”季斯年放弃蹂躏芝士的耳朵，起身准备洗漱休息。
“……”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