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不知道哇。”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秦一。
她依旧从容不迫，挽起郑梅芳的手臂，后者身体沉重，很艰难地才把她转移到石凳上，沈暮拉着江刚安置在郑梅芳的身边，两人并排而坐呆若木鸡。
“当年是我糊涂，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顺其自然。”
52.双生
1.
1993 年春万物枯荣交替。
秦一已经不止一次做着同样的噩梦，她在滚滚浓烟中嚎啕大哭，灼伤的双眼已经失去流泪的能力，梦中她的父母朝她挥手，越来越远，她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他们消失的身影。
直到她从梦中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黄山生活了一个月，她被师父从鬼门关中救回来，潜心学习五禽戏。
若不是小腹随着胎龄逐渐变大，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她也曾经想过是不是将腹中的胎儿打掉，但是她发现那时不时出现的胎动，已经成为她生活快乐的全部来源。
虽然她知道孩子出生后便会面对没有父亲的悲惨命运，但是她还是觉得把他们生下来，大不了自己一人承担双人的责任。
孩子的父亲呢？
秦一除了惦记着腹中的胎儿，生活中另一半时间，便是在回忆与花轩共处的时光。
虽然他们相处的时光短暂，而且曾经不被家人看好，但那段时光她承认是这一生中最幸福和快乐的。
她也曾想过去寻找花轩，毕竟他们曾经有过双宿双飞的海誓山盟。尽管私奔的前夜，她被花轩狠狠地拒绝了，他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一个是不想耽误她的前途，一个是他有他自己的事业。
那仅仅是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如果是曾经的自己，她有富甲一方的家业给她足够的底气，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和理想。而此刻呢，她什么都没有，甚至失去了挚爱的双亲。
她不敢去寻找花轩，也不知去哪里寻找，自己的出现只会耽误他成为一线明星吧。
遇到师父是她一生的幸运，她能做的就是日复一日地练习五禽戏，将自己的后半生献给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之中去。
至于腹中的生命，也许是自己的子女，也许是自己的徒弟，也许是自己的师弟师妹……这都不重要了，它只要能够幸福成长，不要成为第二个自己，她就知足了。
春去秋来，不到一年时间，秦一从一个充满幻想的姑娘变为了无欲无求的师太，从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变成了即将临盆的少妇。
孩子出生的那天下起了瓢泼大雨，那恐怕是她这一生中见过的最大的暴雨。
山路崎岖，她没有去医院，在园子里师父帮忙接生，一众师姐师妹忙得团团转，最终迎来了一对双生女孩。
两个孩子哭得很响亮，跟天空中的电闪雷鸣形成共鸣。
秦一的内心却也五味杂陈。
开心的是孩子平安出生，痛苦的是孩子将面临非比寻常的命运，笃定的是自己有了清晰的目标，迷茫的是两姐妹的开销问题。
一个孩子她尚且可以养育，同时生出来两个，她不得不考虑经济来源的问题。
“一一，孩子的父亲姓什么？”
“hu……”秦一的花字没有说完便咽了回去，如果她姓花那么迟早有一天她会发现自己的身世，如果她姓花自己只会徒增思念。
“老大叫胡星星，老二叫胡闪闪怎么样？”师父笃定地说。
“为什么不叫太阳月亮。”
“是呀是呀，胡月月。胡阳阳。”众师姐妹们纷纷献策。
“就叫星星闪闪吧，她们不需要唯一，只要能独自闪烁出不一样的光芒就可以了。”秦一满意地接受了师父的建议。
双胞胎姐妹生活的拮据从出生第三天开始就表现出来，秦一奶水不够，每天的奶水还不够一个人吃，她不得不计算着两个孩子的哺乳时间，以保证相对均匀的供奶量。吃不饱的时候，不得不靠着小米稀粥充饥。
随着月龄的逐渐增大，奶水不够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孩子六个月的时候秦一彻底停止了产奶，两个孩子每天需要吃粥充饥，时间长了身体瘦小皮肤蜡黄。师父去镇上买来了昂贵的奶粉加到稀饭中，师姐师妹们也会利用空闲去买新鲜水果和蔬菜汁给她们喝。秦一都看在眼里，但是对于完全没有收入的自己来说，每一次恩惠都在内心增加沉重的砝码。
第二年春节刚过，华园中来了两个神秘的年轻夫妇，自称姓江，从一百公里之外的桐城而来。从他们的容貌装扮来看，应该生活还算富裕。
他们开出了高额的价格，要领养双胞胎中的一个。
师父对于这样的行为极力制止：“有我在就不会让她们姐妹挨饿。”
可是秦一无法忍受内心的谴责，同时对方开出的价格确实是非常诱人。再加上他们的家庭条件，应该能够给孩子带来更优质的物质条件，秦一权衡再三，连夜偷偷把孩子送下了山，做了这笔交易。
他们约定此生永不往来，江家人也表现出了对孩子无比怜爱的样子。
而交易的对象，是两个女孩中相对瘦小的胡闪闪。
相别的二十多年中，秦一一直默默关注着胡闪闪的生活，她看到了她的表面的阳光灿烂，却洞察不出她内心的空虚无助。直到她高考后，秦一跟踪她独自一人进行“毕业旅行”，并目睹她从山顶坠落。
她万万没想到，再次相逢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2.
“没错，你就是胡闪闪。不，应该是花闪闪。”
秦一讲述的声音毫无波澜，就像在给临睡的孩子讲一个虚无的童话故事一样。
对面的江家夫妇从头哭到尾，最后干脆只剩啜泣，眼泪半点都流不出来了。他们也没有做过多的回应，像是被判死刑的嫌疑人面对确凿的呈堂证词一般生无可恋。
洛宁从二楼的门缝中钻了出来，连蹦带跳地跑到花轩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花轩，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可以做亲家！”
她声音嘹亮高亢，跟娓娓道来的秦一形成鲜明对比，随后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和此刻的氛围大相径庭，尴尬地看着眼眶湿红的孟昭宁，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沈暮：“对不起，对不起。”
孟昭宁感到肩头沈暮的手掌温热，将自己紧紧贴向他身子的一侧。她一时间接收了过多的信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鼻子一酸，用力钻入沈暮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天终究会来的。我们的错误终究要有个因果。”郑梅芳抬起头来，沾湿的头发胡乱地散落在脸上，像是随机流动的墨汁，“你赢了，你赢了，我只想再求你一件事。”她干脆跪在地上，抓着秦一的衣角，见秦一不动声色，又双膝交替走到孟昭宁面前，“足月，足月，妈求你帮帮忙。”
孟昭宁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二十多年发生的一幕幕像是一场蒙太奇，郑梅芳的种种恶行被剪辑得跌宕起伏。她的无知，她的冷漠，她的暴力，她的欺骗，在循环播放一遍之后消失不见，只剩下面前这个憔悴得可怜的老妇。
“足月，救救你弟弟，他真的需要钱。这次你救了他，我发誓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你们。”
“江平安，他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那个刘二柱！”
“刘二柱？！”孟昭宁脑海中想到了那个面如白泥瓷娃娃的相亲对象。
孟昭宁的记忆跟着女人的讲述，回到了三年前，那个瘦小的青年将她从柴房中放出来的月夜。
江平安背着母亲偷偷放走了孟昭宁，郑梅芳得知后自然大发雷霆。
“我绑她还不是为了你，她嫁给刘家，拿来彩礼给你娶媳妇，你居然偷偷放走她！”
当晚江平安的认错态度也是相当诚恳，只说心疼自己的姐姐，这么多年姐弟情深。
后来郑梅芳才知道，江平安放走孟昭宁并不是这么简单，而是因为他与刘二柱的关系非比寻常。
郑梅芳讲述的时候使用了“同志”这个较为隐晦的称呼。
郑梅芳和江刚得知事情的真相以后大惊失色，他们一致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得了怪病，先后找了很多医院治疗，大夫给出的答案如出一辙，让他们接受事实。
夫妻俩寻方问药，最终找到了当年让他们买孟昭宁的那个道士，道士已经九十岁高龄，口齿不清，但在一顿神魔乱舞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