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单车往铁栏杆上一锁,邬奈轻车熟路地朝乐队基地走,里头隐隐传来摇滚乐声,是有人在的。她打开门一看,几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缩在沙发上玩扑克牌,一股不怎么新鲜的泡面的味道混合着烟草味扑面而来。邬奈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旧沙发软得能把人吸进去,皮质剥落,斑斑驳驳,样子已经不太好看,还是他们当初一起在老集市上淘回来的。沙发底下扔着随处可见的烟头和瓜果壳。房间里音乐一刻没停,乐器却搁在一旁没人动。
邬奈心情极差,觉得没块干净的地方能落脚让她走进去。
打牌的几个人除了乐队成员还有她不认识的,两个面孔陌生的女孩亲密地依偎着而坐,率先发现她进门了,用胳膊肘推了推其他人。大家这才发现邬奈。
她对外宣称生病请假,脸色寡白,精神看着也确实不如以往好,表情淡淡的,不如以往活泼。
音乐嘈杂,大家说话都是用吼的。
“邬奈你回来啦!”
“这些天在家玩得怎么样?”
“病好了没?”
无非是这几句。
邬奈似笑非笑地牵扯了两下嘴角。
墙角有她落在这里的一把吉他,她拿了就走,没给谁好脸色看,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只有肖远扔了烟头踩着鞋追上去,把人拉住了:“邬奈,等等——”
“我没在,你们就是这么训练的?”邬奈问。
肖远面子上挂不住,还想解释两句,又觉得事实如此不好辩解,讪讪地收回了拉住她的手:“你不在,大家也不好排练。”
“嗯,所以在这儿抽烟喝酒打牌。”邬奈朝他摆摆手,“你回去继续玩吧,我没什么事。”
“那你……”
“我以后就不来了。”她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乐队也组建这么久了,迟早要散,陈素和邱钧他们明年就大四了得出去实习找工作,我心里也有数,知道走不了多远。本来就是凑到一起玩票的兴致,早晚有这么一天。”
肖远忽而有点捉摸不透眼前的女生,一直以来,邬奈才是玩得最疯的那个,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她虽然年纪不大,但见识广眼界宽,凡事胸有成竹,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不缺钱,所以一帮人常跟着她混。如今她要抽身离开也没显得有多伤心,至少是曾经付出了感情的,寻常人哪能做到她这样。
邬奈掏出手机翻出周斯言发的消息看了又看,他说周日见。
她笑了笑,告别了肖远不再回头,骑着单车一溜烟儿走了。

邬奈数着日子等周末来临,日子过得索然无味,又在期待中充满希望。说好了的,最后一次约会,过后她便不能后悔,再也不去找周斯言。这话说得太狠了,不留余地,但她还有后招。
她精明着呢。
少了乐队那一个去处,她可以待的地方不多,几次联系幼清发现幼清现在也忙得很。
陶艺店的地址已经选好,店面租了下来,目前正在搞装修,幼清亲自选材监工,每天早出晚归,连小楼都被冷落了一阵。
恰好幼清去挑选窗帘的店离麟大不远,就约了邬奈见面,一起吃个晚饭。
去的还是学校外面的小吃街,邬奈比幼清挑剔,故而是她挑的店。店里还算整洁干净,生意火爆,只剩一张空桌。邬奈掏纸巾把塑料凳擦了一遍才坐下,用开水烫筷子。
幼清坐在对面看她:“怎么好像瘦了?”
邬奈摸了摸脸颊:“真的?”
“我瞧着是这样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瘦了好,瘦了让人心疼。”
这话让幼清大跌眼镜,她笑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邬奈吗?”
邬奈用手掌托着额,吹开水杯里的茶叶沫子,喝了口开水润喉:“你哥哥杀伤力太大了,我已经不是我了。”
“我一早就说了让你离他远点儿的。”
“我哪知道我会陷进去。”她垂头丧气了一会儿。
店老板在喊号,说她们俩的牛肉面好了。
一人一大碗,分量很足,汤汁浓郁。
邬奈敲了敲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说:“在家的时候我这么干肯定会被教训,我们家规矩特多,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吃饭就得规规矩矩地吃饭,叮叮当当的就会被说不像话。他们越束缚着我,很多事我就越想干……越刺激的事情,我就越想试试。”她分明意有所指,“搞定周斯言这么刺激的事情,我就更不能错过了。”
“你这是天生反骨?”幼清问。
她嘿嘿一笑,话题转得飞快,露出颇为困扰的样子:“四嫂,要是我真搞定了周斯言,和你这辈分要怎么算啊?我岂不是也成了你嫂子?”她像碰到了天大的难题,抬头望天花板。
幼清拌匀面条,夹了一筷子放在嘴边吹了吹:“这个问题等你把人搞定了再来愁,先吃面,快糊了。”
面吃到一半,小楼来寻人。
他跟幼清各有各的忙,最近连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都不多。他比幼清更有危机感,两人相互商量着定了条规矩,无论如何,晚上九点前必须回家。赵岑宇那一帮人也不太能逮得住他,夜生活化繁为简变成家里的沙发、电影、暖手的茶。反倒在父母那儿得到的夸赞比以往好几年累积起来的都要多,江父说他终于有了事业心,他笑笑说毕竟是要养家糊口的人了。陆蔷大概也放了心,连查岗都不太来,只偶尔叫夫妻二人回去吃顿饭。
小店空间狭窄而幽长,夹缝中生存,门前还摆着帐篷摊子,也都客满。小楼好歹也是麟大毕业的,幼清一报店名,他不费什么劲儿就找了过来。
顾客多是学生,冬天又穿得厚实,不太讲究地裹着蓬松臃肿的绒睡衣从寝室直奔出来,哆哆嗦嗦喝着啤酒,吃着串儿。故而穿西装大衣的小楼迈步进来,格格不入,又分外惹眼。
他看到幼清,见她嚼着劲道的面条,脸颊鼓鼓的。越过两个垃圾桶,他拎起角落的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
“四哥!”邬奈喊道。
幼清问他:“你吃了吗?”
“今晚项目组聚餐,我吃完了才过来的。”小楼说。
幼清凑过去闻闻,他衣领上沾染了淡淡的酒气。
小楼捋了捋面前毛茸茸的脑袋,笑着问:“闻出什么来了?”
邬奈转着眼珠看热闹,用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