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得很平静,没有她等待中的突然变脸和攻击性。姜芙眼神紧了一下,继续问:“你最喜欢的画家是谁?”
齐默歪了歪头说:“凡高啊,和你一样。”
姜芙的心放了一半,正想问下一个问题,听到旁边篮球场上一阵欢呼,她望过去,很快辨认出来,是容湛进球了。
认出容湛的瞬间,姜芙咽下了“你对伦勃朗怎么看”这个问题,转而问:“容湛是怎么和你说的?”
话题好像转变得太快,齐默愣了一下,像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姜芙停下脚步,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坚持。
齐默像是理解了她的停顿,只好回答:“就刚才和你说的,他说这样和你讲,你就会理我。”
“还有呢?”姜芙继续问。
齐默支吾了一下,说:“他和我打赌,如果成功了,让我请他喝奶茶。”
篮球场那边,又是一阵欢呼。姜芙的位置,可以看清容湛做了个庆祝的手势,刚好对着她的这个方向。
这是挑衅吗?姜芙挑了挑眉。然后看着他们继续开球,一切行云流水,毫不刻意。
再回头,看着齐默脸上浮出的不安,相比起来,像一张白纸。
姜芙放下试探的心,继续向前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你怎么会和他说起我?你常和他聊起我?”齐默连忙说:“没有没有,就那天早上遇到你时聊了几句。”
“那他怎么知道我和你关系好不好?”
姜芙这一句问,连齐默都愣了一下,他犹豫了一下说:“大概是看出来的吧。”
“看出来什么?”九月八日都还没到,他能看出个空气。姜芙气呼呼地在心里吐槽。
“看出来,你对我很特别吧。”姜芙还没有在心里计较完,突然耳边就听到了这一句,宛如炸雷。
这一刻,香樟道显得那样长,夕阳和云彩此时的颜色已经是有灰度的橙黄,明暗不清的样子,让她想起关于这个时间点的描述:狗和狼的时间。在这个时刻,一切都变得暧昧不清,分不出,向你走来的是熟悉的犬,还是陌生的狼。
她的脚步,一刻未停,这段路,他们已经走得足够久。比她在午夜梦回时复盘的,还要长。
少年跟着她,一步一趋地走完了香樟道,一直走到校门前。就到这里了,姜芙知道,他们回家不是同一个方向。
姜芙转过身,对着齐默扬扬手说:“走了。”她没有说再见。

齐默犹豫了一下,这沉默的一路,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姜芙叹了口气,向他走近一步。校门前人来人往,两株玉兰花高高地守着这放学后还没回归清净的地盘,此刻这里并不是特别安静。她招招手,让他弯腰靠近她一点,才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你听好了,特别普通,特别讨厌,特别不在意,都是特别。”
她十年前,就不玩这样的文字游戏了。
讲完这句,她干脆地转身走上桥,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一边走,姜芙一边摸出她自己做的公车时刻表,看了眼时间,加速走了起来。赶到车站,看着刚好驶来的公车,姜芙对自己的功课很满意。只要多做一点功课、花一点脑筋,在这些日常细节上,她也可以是自己的预知神。
公车进站的风,吹起她披散下来的长发,姜芙捊了捊长发,径直上了车。这个点,她甚至还有坐位。看着不断倒退的风景,她继续着刚才发散的思绪。
她可以做自己的预知神。
只是,这个世界的预知神,好像不止她一个。
19.周末计划
窥探到这一点的疑似的痕迹,并没有影响姜芙过周末的心情。
她有太多的事要做。姜芙把日程一点点拆解开,觉得周末的时间实在不够用。
周六早上,她和杨柳一起去说好的数学老师家补课。老师姓陶名礼,家就在他们隔壁单元,一进去连房子的结构都差不多。陶老师看上去是个质朴之人,连收学费时都有些对谈钱的不好意思。来他这里补课的人不多,接了姜芙的补课,显然是看在杨柳母亲的面子上。姜芙在心里,把眼前的中年男人命名为老陶。
老陶把他们带进客厅,他的妻子和小孩避进房间,给他们让出补课的地方。客厅有一张用来补课的长方桌子,杨柳和姜芙分坐开来,老陶给她们发了同一张卷子做。
这种小课,姜芙并不陌生。她从小学开始上的英语课就是这样,但和杨柳一起学习还是很一次。从小学她们做邻居开始,她们之间的交往就只有玩乐。杨柳的成绩,进一中之后就不再和她报备了,小学和初中时,期末考完之后,四个小伙伴还会互相报一下排名和成绩。但姜芙记得,杨柳这次复读的结果并不好,还没有她上一次的成绩好,最后草草读了一所本地的三流学校收场。
要说起来,自己这样,算不算复读呢。姜芙轻笑了一下,这样看来,容湛说自己会复读,竟像一个看似荒谬实则蒙对了的结论。
一想到容湛,姜芙的头又有点痛起来。只不过,眼下她需要集中精力在眼下的补课上。毕竟数学周考,还在一周后等着她。
一张纸的题目做完,姜芙知道惨不忍睹,等着老陶宣判。一时又有点后悔,她的水平没有在周考暴露,却在杨柳面前暴露了,也不知杨柳妈妈知道,会不会去和母亲说起自己的异常。
老陶批改完卷子,神色却如常。为了节省时间,让他们做的只是选择题和填空题,姜芙连蒙带猜,从答案推题目,各种蒙题的伎俩用了个遍,卷子回到她手上,一看八成的正确率。姜芙不由感叹,不愧是高三时的自己,这考试的手感,像赌石一样带劲。
眼前这做卷子的晕眩感,有些像她以前上数学竞赛班的时候。她的成绩总是卡在每班选的竞赛班名额里,那些竞赛题对她差不多也是这样似懂非懂的迷题,初赛只有选择题和填空题,然后每次她都能苟进复赛,无意义地去走这一遭。
而眼下,老陶对她所蒙题水平给予了肯定,虽然这错题率对标当年的姜芙,已经是离谱。但老陶平日里教的学生,水平和一中的学生还是有差距。一下无法准确地对标姜芙应该是什么水平。再把杨柳的卷子一批改,觉得姜芙还不错。
姜芙注意到杨柳的尴尬,对老陶说:“陶老师,杨柳是理科生,我是文科生,下次我们的卷子能不能分开出。”
老陶质朴的脸上,露出一种不好意思的表情:“啊原来是这样,章老师没和我说清楚。不过这是高一高二的复习内容,今天你们可以先做,下次我给你们分开出题。”
姜芙长吁一口气,她不想因为这种比较给杨柳什么心结。算算数学周考的时间,她开始和老陶约时间,最开始的两个月,她想一周补两次课。这是她和母亲商量过的,学费按次数算,她数学基础相对比其他科差,需要初始阶段加把劲。
母亲并不觉得这个说辞有什么问题,姜芙英语是全班第一她都还在继续补课,何况是最弱的数学。说起来,姜芙的补课相对其他同学已经很少。
杨柳是一周只来一次的,她来补课,更多的原因是看姜芙补课,想陪着一起。或许也有点不服输的意思在。
姜芙刚才一说明,老陶给他们讲题就分开来讲,姜芙一点一点问得很细,直言她有蒙题的成分,需要老陶从基础给她讲起。听得姜芙是蒙对的,杨柳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杨柳从小就有争强好胜的心,什么事都要比个高下,这也是其他两个玩伴和她相对不怎么亲密的原因。葛茵和秋芊,姜芙想起另外两个玩伴,这两人长大后都从事了很酷的职业。一个是家具设计师,一个是机场塔台的调度员,是姜芙羡慕的专业人士。
这个时间点,葛茵也在复读,秋芊还在读高二,是四个人几乎失联,没有共同话题的时段。秋芊与姜芙家住在同一层,这样近的距离,在高三这一年她们都没有见过几次。两人学校远近不同,出门和回家的时间也不一样,人和人之间要不想联系,距离再近也可以制造出无交集的效果。
等课上完,和老陶约好下次补课的时间,姜芙开始实施她的另一个周末计划。她和杨柳走出老陶家,一级一级地下楼梯,姜芙问杨柳:“你说,我们去找葛茵和秋芊出来玩怎么样?”
听得这话,杨柳明显愣了一下,问她:“什么时候?”
姜芙说:“现在啊。”
她们以前约出来玩,也是随时起意,直接上门找人。更粗犷一些,站在院子里直接叫人。她们几家楼层都不高,特别是杨柳家,是杨柳的房间对着院子,一喊一个准。
杨柳迟疑:“可是现在要吃午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