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书晴早做准备,直接翻出《关于印发〈郢城市“大抓工业抓大工业”开展工业发展大比拼三年行动方案(2020—2022)〉的通知》,递给她。
高歌觑着眼,仔细看完文件,递还给他:“你继续说你的想法。”
“生产线一定会更新,只是时间的先后…”
盛书晴说到这儿打住,他望着高歌,剩下的话,都藏在彼此的默契里。
高歌明白他意思,她因母亲关系,自小就知晓不少企业利用政策来周转资金。有些胆子大的,早些年趁发展初期,监管制度不完善,专钻这种空子赚钱。
盛书晴想打个时间差,补完西墙,再来筑东墙。
璟颐及其子公司,给郢城提供了几千个就业岗位,抛开她和盛书晴这层关系,她也得尽力帮他,这关乎郢城几千个在岗职工的民生问题。
她站起身,来回踱了几圈,最后对盛书晴说:“这事虽初审在区政府,但终审归经信局,最后财政局放款。我刚到岗没几天,先去各部门了解一下,到时候我们再议。”
盛书晴没奢望她当下就能拍下板,应声答:“行。”
盛书晴答得干脆,倒让高歌心里更难受了,她清楚他日子肯定不好过,不然不会朝这个方向琢磨。
“难吗?”高歌轻推他肩,回归朋友口吻问他。
盛书晴垂首低笑,轻叹:“难啊…”
“但再难也难不过三年前了,”他拨开她手,也站起了身,说:“咱们快回去吧,待会人都散了。”
高歌见他神色无虞,这才放下心,跟在他身后。
走出包间门,她陡然提了句:“他呢?”
盛书晴一改方才,眼里闪着戏谑,故意反问:“谁?”
高歌见他这样子就来气,睨完他一眼不够,直接上手狠狠掐他,听到他大呼求饶,也不肯松手。
陆砚南刚夹了个太和米粑到碗里,还没来得及吃,包里手机就震了起来。她掏出来一看,是之前联系过的猎头打来的。
宴厅里嘈杂,她和胡欣欣打过招呼,拿着手机,准备出去接听。
刚走出宴厅几步,就撞见盛书晴和高歌,正好瞧见他俩嬉笑打闹。

高歌的长相并不是一眼惊艳型,但她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能让人移不开眼,过目难忘。或许得益于她那双少见的瑞凤眼,眼尾微翘,瞳仁微遮,笑起来,灵动非凡。
比如现在。
她虽拧着眉恼他,但落在旁人眼里,看到的更多是小女憨态。
是一种属于亲密关系里,才会自然展露的亲昵。
盛书晴和高歌也没想到能碰上她,两人收起玩闹心思,身子站定,不再歪斜。
倏然沉静下来的气氛,让独自一人的陆砚南,显得更像是个打扰到他们亲密的外来者。
“我出来接个电话。”
陆砚南笑得尴尬,同他们简单打完招呼,快步而过。
走了几步,她没急着接听电话,而是脚一顿,又侧身回头看了过去。
高歌这时挽上他胳膊,两人之间,又重筑起方才的亲密无间。
陆砚南愣愣看了两秒,正欲收回目光之时,只见高歌也回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抓个正着。
模模糊糊,她好像看到高歌唇边轻撇了抹笑,意味不明。
“干嘛?”盛书晴不习惯这么亲近,蹙起眉毛,百般不适。
高歌唇边笑意未褪,眼底兴趣更浓,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一把松开,站的离他有半米远。
盛书晴还是一脸不解,看她像看疯子。
高歌见他这臭脸,被滞了口气,想到刚刚他闹她,话到嘴边也硬憋不说,决定折磨这傻子,随口答了句:“刚有点滑,借你扶一下。”
【15】坦然
当陆砚南整理好心思,准备接听猎头电话时,对方已挂断,手机屏幕上就剩个来电提醒。
她没立即回拨过去,转身向酒店露台外走去,倚靠栏杆,让夜风拂面。
过了一阵,她又重新滑开手机,略过首页提示的那条未接来电,直接点开微信找到班群,在 70 多个小方块头像里,寻找出属于盛书晴的那个。
很好找,他设有群昵称,备注着他姓名。
陆砚南指尖轻触那个属于他的小方块,页面跳转到他个人主页时,那个小方块迅速频闪了一下,从原本一只欢脱小狗的大头照,变成一张乌漆麻黑中间一点亮的风景照。
放大一看,是夜晚的海边,而图片中央的那团光亮,原来是堆篝火。不知是他自己拍的,还是随手存的网图。
微信名倒是这么多年都没变,还是“江”的全拼,首字母大写。
朋友圈竟是对陌生人开放的。
陆砚南没犹豫,直接点了进去。
前几条是转发的璟颐公众号,内容都和复工复产相关,再往下滑,时间线就到了 2020 年,有了些原创的朋友圈,但图文还是和疫情相关。
她点开照片一张张翻过去,虽没一张有他,但也看得仔细。
翻着翻着,突然出现张他滑雪的照片,看日期是 19 年 1 月份发的。
他踩着块单板,不是英姿飒爽地正滑着,而是摔了个人仰马翻,陷在雪坑里。
照片是同行人抓拍的,他雪镜脱到一半,阳光反射在雪地上格外刺眼,他一时无法适应这么强烈的明暗反差,半眯着左眼。
后两张是他站不起来,伸手让同行人拉他,但没人帮他,他直接仰面躺了下去,斜瞥镜头,笑得无奈。配文写着“是没长白山摔得疼……”,定位在北海道 niseko。
陆砚南想继续往后翻,但系统提示她:非对方的朋友只显示最近十条朋友圈。
这是她能看到的最后一条,也是他这几年发的唯一一条关于他自己的朋友圈。
同时也象征着一条分界线,清晰划分出了他的过去和现在。
陆砚南退出他朋友圈界面,又回到他个人主页上,指腹悬在那个添加键上。
犹豫几秒,想到高歌挽上的手,终还是没按下去,反手将手机熄了屏。
她抬起头,轻轻甩了甩,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望到天上那弯毛月亮,还是不自觉地浅浅叹了口气。
陆砚南再回宴厅时,退休宴已接近尾声,离席前夹的太和米粑,这时已经在碗里凉透。
参宴的人彼此都不大相熟,后续并没安排其他活动。
拍完大合影,就各自散了去。
胡欣欣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