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然心中一阵激动,大哥不会特意命太医来给一位影卫疗伤的,他是在关心二哥吧?想早点从暗影口中了解事情真相?
“小弟等不及,已经请师父带着烟儿去翼州了。相信二哥不会有事的,否则翼州天威营早该送信到京城来了。”
“但愿如此。”
“大哥心中……其实也是关心着二哥的吧?”灵然难得地露出调皮的样子,令灵潼看得心头一软。这样子,哪里象个二十八岁已为人父的男人?倒象小时候七八岁时的模样呢。
“死小子,想套朕的话?”灵潼眉眼间的冷峻已悄悄被和蔼代替,看着灵然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宠溺。
“小弟不敢。”灵然笑得灿烂之极,顺手拿起一杯茶送到唇边。
“这几天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明日开始朕命太监送奏折到府上,你给朕批阅奏折。”
一口茶呛得灵然咳出声来,苦着脸:“大哥……”
“怎么,不愿么?”
“小弟岂敢?小弟遵旨。”
黄昏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虽是暮春,雨中却仍然带着丝丝寒意。
暗影的房间里有闪烁的灯光,守在他旁边的侍卫见他依然没醒,便走开去吃晚饭了。
雨丝飘过,水雾弥漫了整个小院。一个清瘦的人影从雨中走过来,撑着雨伞,步履缓慢却沉稳。
他一直走到暗影床前,灯光照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唇,孤独而冷静的身影。
“暗影,别怪我,我不想杀你,可我不得不杀你……”喃喃的语声中,少年缓缓举起右掌,一点一点地举起,沉重而缓慢。
杀人?自己竟然要杀人么?长到十四岁,连蚂蚁都不曾捻死一只,现在却要来杀人?
看着暗影苍白如纸的脸,少年的手渐渐发抖,连身躯都颤抖起来,那只抬起的手怎么也落不下去。
雨忽然大起来了,雨点拍打着窗棱,窗子发出颤抖的声音,好象在配合少年的手。
“帝陵疆,你怎么了?为了复国,你将会杀多少人?你以为你的手……可以一直干净下去么?”少年的语声在这间冷清的屋子里听来充满一种阴森的味道,那张清俊的脸上也慢慢露出决绝的表情。
“灵然的手下沾了你离国多少将士的血,你现在却觉得不忍心么?”他狠狠地咬牙,狠狠地握紧拳头。

终于举起手,一掌向暗影的胸口拍了下去。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暗影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突然睁开眼睛!
第二十五章 无边丝雨细如愁
第二十五章无边丝雨细如愁
一瞬间帝陵疆的心像突然坠入冰窟里!他的手下意识地缩回,然后发现自己错过了最佳时机,他再也杀不了暗影了!可是他的反应特别快,只是下一秒,他的表情就恢复了平静。
“暗影,你醒了么?”他唇边再次泛起温和淡定的笑容,声音犹如屋外的雨丝轻落。
“我……我是谁?这是哪里?”暗影开口的第一句话完全出乎帝陵疆的意料之外。他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眼睛呈现一种烟灰般的颜色,全无神采。
刹那间的狂喜涌遍帝陵疆全身。这个人失忆了?他不记得发生过什么?那么也就不会怀疑刚才自己是想要杀他。真是天助我也,他已不构成对我的威胁,那么我也就没必要杀他了。心底长长地松了口气,憋了好久的冷汗终于涔涔而下,但刚才想要杀人时的负罪感已荡然无存。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一个磁性的声音穿透雨幕:“陵疆,你怎会在这里?”
帝陵疆的心几乎一下子跳出胸腔,是灵然来了,他竟然在此时此刻过来!难道他跟踪自己?不,他行动不便,怎么会?
硬生生将这一刹那的恐慌压了下去,转过身。却见语墨打着伞,两名侍卫抬着软榻已上了台阶。灵然安详地卧在软榻上,神情平和得就象春日出去踏青一般。
帝陵疆连忙上前扶着灵然下了软榻:“王爷,你行动不便,怎会亲自到此?”
“我来看看暗影。”灵然走进卧室,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帝陵疆,看到他额头的冷汗,微笑,“你怎么也来了?看,还淋了雨,也不擦擦。”
帝陵疆的心又是一阵狂跳,连忙举手擦掉汗水:“奴才刚才去厨房给王爷拿冰糖燕窝,经过此地,想起皇上与王爷都在为梁王担心,便进来看看暗影。谁知他竟然突然醒了……”看着灵然,轻轻叹口气,“可是他已不记得自己是谁。”
灵然已走到暗影床边,帝陵疆搬过一张椅子让他坐下,灵然的手指搭上暗影的脉搏,目光落在他脸上:“暗影,还记得自己发生了什么?”
暗影痛苦地皱着眉,仿佛想努力忆起什么,却最终回到一脸茫然,看着灵然,喃喃道:“你……是谁?”
“我是靖王灵然。”
“靖王灵然?我……我好象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你是皇上的影卫,名叫暗影。”
“皇上?影卫?不……我不记得了……不记得了……”暗影无比恐慌地抱住自己的头,拼命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那样子就象一只鸵鸟。
一个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那种恐惧、那种无措恐怕不是普通人能够忍受得了的。
灵然看着他微笑,笑容中有令人安定的力量:“暗影,你只是暂时失忆,最终会想起来的。但是,现在你除了接受这个事实,别无选择。所以,何不让自己安下心来?害怕不能改变什么。”
暗影呆了片刻,缓缓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因为迷茫而变得有些脆弱,再没有以前冷峻、锐利的感觉。
“留在王府,我会照顾你。”简单的承诺,却令人仿佛有了依靠。暗影抬起头,神情有些平静下来:“那么……从此以后你便是我主人?”
灵然依然微笑:“我本来就是。”
暗影点头:“是,主人。”
“好好养伤。待你伤好,我会命人带你重新熟悉王府的一切。”
“是,主人。”
正在这时,那名负责看护暗影的侍卫走了进来,见灵然在这里,吓得慌忙跪下去:“属下该死,请王爷责罚。”
灵然回眸,面容依旧平静如水:“你去哪里了?”
“属下……属下见无事,便去用餐了。”侍卫不敢抬头,声音有些颤抖。
“擅离职守,该如何处罚?”灵然的声音仍然象平时一样温和动听,可侍卫却听得愈发惶恐:“杖责二十。”
“好吧,起来去领罚。”
“是。”侍卫恭声应了,却没起身,微微仰起头,神情充满愧疚、恳求,“属下知错了,只求王爷责罚过后宽宥属下吧。”
“要本王原谅你,以后记得不要再犯。今日还好暗影没出什么事,若是他出事,你两罪并罚。去吧。”
“是,属下遵命,谢王爷赐罚。”侍卫叩了个头站起来,退了出去。
帝陵疆心头大震,灵然此话……是在暗示什么?难道他猜到了什么?不可能,他根本不知道暗影因何受伤,又怎么可能猜到自己已被卷入其中?
只是,灵然看起来温文尔雅,却原来治下极严,难怪他的部队能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灵然……在心里暗暗念着这个名字,手指下意识地攥紧,指甲有切入掌心的疼痛。这疼痛提醒他眼前的现实,他不动声色,依旧一脸坦然而恭顺地站在灵然身边。
回听风馆时暮雨细密起来,风拂起帝陵疆的衣袂,吹散了他的头发。无边烟雨中,王府的景物隐隐绰绰,蒙着一层如梦似幻的色彩。
帝陵疆的眼前没来由地浮现出一双明若秋水的眼睛,含着轻愁的眼睛,仿佛在脉脉诉说着什么。他怅怅地叹口气,灵寒烟此刻已与凤离飞在去翼州的路上了。为什么自己会无缘无故想到她?为什么心里在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