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颜眼神迷茫了一瞬,突然发现她好像有些记不清阿娘的模样了,她努力想要去回想阿娘的脸,眉心一点点紧皱了起来,不知不觉间下意识紧闭着口鼻呼吸凝滞。
心口剧烈跳动,脸上憋得通红,脑子里一霎那疼的厉害,突如其来的漫天血红朝外翻涌,一声撕心裂肺的“明颜”,让得她猛地朝前栽去。
“明颜……”
钱绮月眼见着她栽了下去,吓的连忙将人拉住,却见她紧闭着眼脸色惨白。
“明颜!”
……
宁渊正跟钱宝坤说着漕粮的事,陆家入狱之后,崔林那边就已经开始动手,有冯秋荔在旁时不时说上一句,崔林只恨不得能立刻就将陆家钉死在漕粮一案上。
宁渊既要保钱宝坤,就自然不会将此事瞒着他,得知世家内讧,崔家或许能成为扳倒陆家的助力时,钱宝坤顿觉轻松了不少。
“还是你有办法,那崔林就是个老奸巨猾的,虽和陆家不和却一直藏在后面,平日里也不显山不露水的。”
“我先前就察觉世家内里像是出了问题,没想到崔家竟是存了这种心思,如果崔林真能主动出手,陆家那头倒是容易,陆崇远也未必能逃得过。”
宁渊说道:“就怕陆崇远见势不妙,弃车保帅。”
钱宝坤皱眉:“陆肇可是他长子……”
“陆执年也是他嫡孙。”
陆家枝繁叶茂,嫡系旁支众多,陆崇远并不是只有陆肇一个儿子,他能舍了嫡孙,自然也能舍了长子。
宁渊的话让钱宝坤一时心惊,可想起世家行事凉薄,事事利益为先,那陆崇远要保他自己和陆家上下,未必就不会自断其腕顾全大局。
如果陆肇当真一人扛下所有罪责,那陆崇远……
“笃笃笃!”
书房门被人猛地敲响,正有些发愁的钱宝坤被惊了一跳,扭头低骂了声叫人进来就道:“不是跟你们说了,我跟宁督主有事商议,没事别来打搅?”
门前的人低声道:“是夫人让奴婢来的。”
钱宝坤顿时脸一变:“夫人怎么了?”

“不是夫人,是宜阳县主,方才宜阳县主跟女郎叙话时突然晕厥,女郎吓坏了,夫人已经命人去请府医了,让奴婢过来知会一声……”
那女使话还没说话,刚才还神情散漫的宁渊就已经“唰”地起身,大步走到了那人跟前。
“人在何处?”
……
阮明颜突然晕厥吓坏了钱绮月,慌乱无措之下只能将人抱到了榻上。
钱夫人得知之后匆匆赶了过来,就见阮明颜苍白着脸满头冷汗的躺在那里,她紧咬着牙关像是在呓语,怎么唤都唤不醒。
钱夫人也是心中有些发慌,连忙就派人去找府医过来,连带着宁渊那边也不敢瞒着。
“怎么回事,人怎么会这样?”钱夫人拿着帕子替阮明颜擦汗,一摸她脸颊冰凉,忍不住扭头问。
钱绮月满是慌乱:“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跟她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拿以前的那些东西给她看,她突然就晕了过去……”
“没做别的?”
“没有。”
钱夫人见她无措摇头,又看了眼被打翻在地乱糟糟的东西,那楠木箱子她曾见过,是钱绮月最为宝贝的东西,平日旁人碰都碰不得,她便信了钱绮月的话,缓声安慰:“你先别急,我已经让人去请何大夫了……”
门帘被突然掀开,一袭身影夹着外间风雨大步走了进来。
钱夫人一惊:“宁督主。”
第168章宁渊头一次觉得手脚发软
钱夫人见宁渊进来连忙就想要起身说话,可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宁渊衣袍掠动,人就已经到了跟前。
看到床上紧闭着眼的阮明颜,他脸上如染寒霜,一身煞气吓的钱夫人慌忙后退,而他径直走到榻前,伸手落在床上之人鼻息轻探,又隔着衣物轻抚过颈间。
待感觉她脉搏依旧,呼吸虽急促却还清晰,方才那急跳的心才猛地落了下来。
脑中紧绷松懈时有瞬间晕眩,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怕是何物的宁渊手脚有些发软,他轻握了握阮明颜的手,回首望向钱绮月。
“发生了何事。”
明明语气平静毫无波澜,甚至未曾动怒。
可是被那双黑沉冷眸看着时,屋中几人都是觉得胆寒。
钱绮月以前只觉得宁渊好看,可此时那脸面沉如霜,她却仿佛被冻在原地,突然觉得这张脸让人害怕。
她苍白着脸低声说道:“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跟明颜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她说不记得过往,我就拿着她以前给我的那些东西让她看,只想着她能记起我来,可没想到她突然就晕了过去……”
宁渊神色一顿:“你以前跟明颜相识?”
钱绮月点头:“认识。”
钱夫人见情况有些不对,连忙上前:“宁督主,我家绮月跟阮小娘子自幼便相识,直到她离京去岭南族中二人才断了联系。”
“阮小娘子受困阮、陆两家之事时,绮月便一直央着我与她父亲帮忙,还不管不顾揽下陆家的事情替她出头,阮小娘子幼时曾帮过绮月,她断然不会害阮小娘子的。”
宁渊见母女二人都是脸色微白,神色受惊,他抿唇戾气收敛了些。
“夫人误会,我不是怪罪钱娘子。”
他忧心阮明颜晕厥,可该有的脑子还是有的,关心则乱不代表失去理智,钱绮月没有理由去害阮明颜。
宁渊说道:“我只是从未听明颜说过她与钱小娘子相识,而且明颜突然晕厥,我有些担心才失了分寸,方才若是惊吓到你们,宁某抱歉。”
钱夫人心中原是堆着气的,她是心疼阮明颜处境,也怜惜她遭遇,所以不拦着钱绮月跟她相处,可如果真遇到那种不讲道理上来便将过错怪在自家闺女身上的人,她倒真要考虑这个朋友值不值得她女儿去交。
见宁渊主动解释道歉,她刚起的那股气瞬间散了大半,松口气的同时,也随即不好意思。
“不怪宁督主,阮小娘子这样谁见了都会担心,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过来了。”
宁渊“嗯”了声后,先前跟在宁渊身后不及他脚程快的钱宝坤,这个时候才气喘吁吁地过来,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进来便问:“宁贤侄,阮小娘子如何了?”
“人还晕着。”
宁渊垂眸看了眼闭着眼的阮明颜,伸手覆在她额上,那触手冰凉让他忍不住紧抿着嘴角。
钱尚书见状忙扭头:“快去催一下何大夫,让人赶紧过来。”
钱家的府医是从岭南带过来的,跟府中护卫一样,是钱氏族中专程替钱宝坤这个在京中的“独苗苗”备着的。
京里太医署的人关系繁杂,外面的大夫也不太放心,钱家若有人生病大多都是自行解决,甚少去请外人。
钱家下人出去之后,没过多久就扶着个老大夫匆匆进来,一身水气还没甩净,就被钱宝坤催促着上前替明颜看诊。
那大夫眼见着是贵人出事也不敢耽搁,放下药箱后,就立于床边仔细替明颜诊断了片刻,又瞧了眼她的情形,嘴里轻“咦”了一声。
宁渊立时沉声道:“她怎么了?”
那大夫连忙回神:“回这位贵人,这位小娘子像是魇着了。”
屋中一静,钱绮月急声道:“怎么可能,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是魇着了,而且她刚才是晕过去的,脸色苍白又满头大汗……”
那大夫面露迟疑:“可是她身子的确没什么问题。”他掐着阮明颜的腕间片刻,抬头说道:“这位小娘子浮取应指,脉率急促,偶有间歇绵长,分明是受了惊吓之状,而且面色苍白、惊悸盗汗也是同症。”
钱夫人和钱绮月面面相觑。
宁渊皱眉:“如何缓解?”
那大夫道:“神不宁则气虚,小娘子受惊晕厥,老朽替她扎上几针,休息片刻就能苏醒。”
宁渊沉声道:“麻烦大夫施针。”
……
屋中众人退了出来,只留着丫环伺候着那大夫施针。
宁渊站在门前隔着屏扇望着里间时,脸上神色有些莫测,片刻后他回头道:“我有一些事情,不知道可否方便询问钱小娘子?”
钱绮月抓了抓手指:“我真的没吓唬明颜。”
宁渊安抚:“我知道,我只是想问你与明颜相识是什么时候。”
钱绮月没想到他是问这个,脸色瞬间放松了些:“好些年前了。”
“具体是什么时候?”
“十一年前。”
宁渊眸子微眯,就听到钱绮月说道:“我跟明颜相识时,她还没过五岁生辰,我跟她是在沐太妃寿宴上认识的。”
“那时我父亲还没进户部,荣太傅和明颜的父母也都还在,我与她四处玩闹了一年多时间,也偷偷背着家中偷溜进荣家去玩,我们闯过很多祸事,还被荣太傅打过手板,当时我们还有一个玩伴,是荣太傅门生的女儿,叫许菁,我们那时候很是要好。”
似是知道宁渊想听什么,没等他问,钱绮月就手了个干净。
“我那时性子软弱,又因瘸腿自卑,是明颜处处照顾我,后来我被送回岭南老家治腿,明颜还曾跟我通信了将近一年时间,直到第二年开春时,她才突然跟我断了联络。”
钱绮月怕宁渊不信她的话,转身进了屋中,没一会儿就捧着她的木箱子出来递给宁渊。
“宁督主,我没骗你的,这些都是明颜小时候送给我的,还有这信,也都是她那会儿写给我的。”
“我在岭南养伤待了三年多,回京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