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麟闭目养神,半响没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今日咱们进宫,不为查案,只为“打草惊蛇”。”
“嗯?”夏小星不解其意。
他们只是去拜见了皇后娘娘一面,如何算是打草惊蛇呢?谁是草,谁又是蛇?
厉麟低声道:“一会儿出了宫再说。”
夏小星又“嗯”了一声。
待出了宫门,夏小星望着马车的方向,摇了摇头:“侯爷,我能下地走走吗?”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她已经有些腰酸背痛了,需要活动活动。
厉麟看她一眼:“骑马如何?”
从这里一路走回府邸,怕是要走上一个时辰都到不了。她的脚力不够,连一半路程都走不到。
夏小星姿势隐蔽地揉了揉自己的腰,只道:“侯爷有正事要忙,您先回去,留一个人陪我走走就成。”
“不行,街上人多,很容易出事。”
他之前说的“寸步不离”,并非是一句玩笑话。她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才能护她周全。
夏小星不想耽误他的功夫,只道:“那咱们还是坐马车回去吧。”
厉麟扶她上车,怕她不适,只把自己背后的靠垫也给了她,他亲自扶着她的肩膀,大大的手掌划过她的后背,最后落在她的后腰,微微用力:“这里疼?”
夏小星脸蛋红了,忙侧身躲开一下,摇头道:“没事,不疼。”
厉麟将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支起来一条腿,自己也坐得随意了些。
“你身子骨弱,没练过武,坐久了自然吃不消。”
夏小星依偎着他,轻声道:“我真的挺没用的。”
厉麟拍拍她的肩膀:“若是累了,那就闭一会儿眼睛,养养精神。”
夏小星摇头:“不,侯爷还是继续和我说说,“打草惊蛇”是怎么回事?”

她不能带着一脑袋浆糊,跟着他查案。
厉麟的手指揉捏着她的耳垂,长吁一口气道:“八年前的事了,我手里的线索不多,旁人都在等着看我如何行事,包括圣上也在观望。我今儿去见皇后娘娘,一来是为了求证,二来也是为了向宫中上下,表个态度。我厉麟办案办事,就是如此,没查出真相之前,我谁的面子都不给。我更要让圣上知道,我不会知难而退。”
圣上选他来办事,就是因为他需要他的锋利。
夏小星细细琢磨他的话,不觉心中一叹。
好复杂啊好复杂,为何他摊上的每一件事都这么麻烦。
“侯爷,那……谁是蛇呢?”
厉麟沉吟一下:“我还不知道,但皇后娘娘的嫌疑最大。”
夏小星不解:“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厉麟也是摇头:“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怨恨吧。”
沈皇后进宫之后,从未受过圣上的恩宠,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女人心中的嫉妒和怨恨,有时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
“皇后娘娘她……她有点特别。”夏小星小声嘀咕了一句。
厉麟垂眸看她:“你怎么知道,你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见。”
夏小星道:“相由心生,这句话的确没错。不过,沈皇后说话的语气,怎么说呢……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她没什么依据,只是凭着一种莫名的直觉,就是女人与生俱来的第六感。
第一百五十五章谨慎
夏小星有自己的第六感,而厉麟也有自己多年办案的直觉。
不管沈皇后如何风淡云轻,在他的眼里,当年的旧事,可以有机会有本事有能耐行事的人,除了沈皇后,再无第二个人了。
人人都说的巧合,未必是真的巧合。
“侯爷,皇后娘娘的话,有什么破绽吗?”
厉麟捏着她柔软的耳垂,道:“没有,她什么都没说,怎么会有破绽。”
“可您还是怀疑……”
“直觉。”厉麟淡淡吐出二字。
夏小星仰头看他,望着棱角分明的下巴,莫名忧心:“侯爷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厉麟摩挲着她的脸颊,压低语气:“如果沈皇后真的有问题,她瞒不过我的眼睛。”
夏小星自然对此深信不疑,不过她更加担心了。
“那侯爷会不会有危险?”话一出口,夏小星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明知故问:“侯爷,请您一定要小心。”
厉麟扳过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说了一句话:“不怕死的人都命长。”
夏小星微微浅笑,眼底里有细碎的光芒:“贪生怕死也没什么不好。我知道侯爷的胆子大,可我的胆子小……若是侯爷被人伤到分毫,我会心疼的。”
厉麟听着她的话,仔仔细细的看着她,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这世上会担心他安危的人,从前只有长姐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
长姐对他的关心太重,而她给他的关切,不轻不重,总能让他心头一暖。
思绪起起伏伏,他主动将脸贴了过去……
一个长长的吻过后,夏小星的脸颊红得要滴血了。
她害羞别过脸不去看他,闷了半天才道:“侯爷,下一步该怎么办啊?”
厉麟的呼吸有些急促,沉声道:“当年的知情人,剩下得不多,有几个还出了宫,返乡养老。”
夏小星轻轻地“嗯”了一声:“侯爷要把他们都找出来。”
“是。从他们的嘴里,也许还能挖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夏小星稍微反应了一下,方才坐直身子,道:“那侯爷不会是又要出门吧?”
“不会。”厉麟将她揽回身边,手掌遮了一下她的眼睛,道:“不用担心了,闭上眼睛,养养精神。”
从今往后,要费神的事情还多着呢。
夏小星顺从地闭上眼睛,很快又想起一件事来:“中秋夜宴要到了,侯爷给皇长子准备好礼物了吗?”
厉麟只想着案子的事,倒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还没有,我手中有一匹小马驹,想来他会喜欢。”
夏小星摇摇头:“侯爷不是送过了吗?送点新奇的吧。”
“你有什么主意了?”
夏小星想了想才道:“中秋过后,不是皇长子的生辰吗?我给他做个蛋糕,好不好?”
“蛋糕?”厉麟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也只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东西。
“很好吃的,小孩子都喜欢。只是……”夏小星话到一半,突然想起宫中繁琐的规矩,又觉得不太可信。
“只是什么?”
“没什么,蛋糕不好,还是送些别的好了。”夏小星想起厉贵妃含笑又凌厉的双眸,心里微微一紧。
万一皇长子吃了她做的东西,有一丁点地不适,那她的麻烦就大了。
厉麟盯着她滴溜溜的眼珠,隐约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她想对皇长子示好,又怕长姐对她起疑,又怕自己犯错。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皇长子的话,我来给他试毒。”
厉麟突然提起这件事来,让夏小星更没了心情。
“侯爷是在担心我下毒吗?”她的语气稍显沮丧。
“不是那么回事。你不知道皇长子是怎么长大的,他吃的每一口东西,喝下的每一口水,长姐都仔仔细细。”厉麟长叹一声:“皇长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长姐一定活不下去的。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夏小星稍微想了一下,才道:“我试一试吧。”
想要做蛋糕的话,还需要奶油。奶油,她要好好想点办法了。
…
不过才一天的功夫而已。
那座已经被人遗忘多年的景仁宫,突然重新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厉贵妃听说厉麟去了景仁宫,心里悬着一个念头,斟酌再三之后,还是决定亲自过去一趟。
这么多年未见,她还真有点期待。
沈苏一直在等着她呢。
清茶一杯,檀香袅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厉贵妃端起茶碗,轻轻地闻了闻,叹息一声:“这味道,臣妾还真是怀念呢。”
她抿一口茶,抬眸看向对面的沈皇后。
沈苏这次没有躲在帘帐后面,而是与她面对面地坐着,一身素衣,干净整洁。
“这茶很普通的。”沈苏淡淡地说了一句。
厉贵妃笑着摇头:“不,娘娘这里的茶,和别处的茶不同,别有一番味道。”
“有何不同?”
“娘娘这里的茶,更干净,味道也更好。臣妾非常喜欢,也很怀念。”
沈苏淡淡一笑:“你喜欢就好。”
“白天的时候,厉麟他没有在娘娘的面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吧?”厉贵妃直截了当地问道。
“没有。”
厉贵妃深深地看她一眼:“娘娘,请您不要责备臣妾,臣妾无心牵扯娘娘,只是圣上非要追究八年前的事情。臣妾拦不住,也不敢冒然劝说,所以就……”
沈苏静静地看着她:“在你们眼里,本宫就那么敏感多疑吗?恭妃过来的时候,说要让本宫小姐,你又过来撇清自己,好像本宫误会了什么。你们这是何必呢?”
厉贵妃心里有数,料到郑澜会过来嚼舌头,说些有的没的。
“扰了娘娘的清净,臣妾很抱歉。”
沈苏摇头:“本宫心里很清净,因为本宫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需要。八年前的案子,你让武阳侯放手去查,不用顾忌本宫。还有你,你也是一样,你在本宫面前无需这般小心谨慎……”
厉贵妃看她一眼:“娘娘是皇后,臣妾怎能对您不恭敬,不谨慎呢。臣妾对娘娘的敬意是发自肺腑,而不是无聊的心机。”
“好,既然如此,那本宫也就你说一句话掏心窝子的话。这个位置,本宫毫无眷恋,早晚会是你的。”沈苏拿起紫砂茶壶,又给自己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