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我再来给她换药，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吧。”周斯白撂下句话，转身走出了别墅。
陆屿白却始终没有一点反应。
周斯白离开后，不知过去多久，陆屿白才缓缓站起身。
他一步一步挪到酒柜旁，随便拿了瓶打开。
红色的酒液顺着玻璃杯壁淌进杯底，然后被一饮而尽。
倒酒、喝尽，陆屿白一直在重复着这两个动作，眼里却不见任何醉意。
从出生开始，他的人生就一眼可以看见尽头。
富有，高高在上，却勾心斗角、并且乏味。
在安苒出现以前，陆屿白就已经是陆氏集团的新总裁，众星捧月。
所以无论她是否在身边，他的人生都不会改变。
但她的存在改变的是他，是陆屿白这个人。
这两年来的画面混合着两人过往在一起三年时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在陆屿白脑海里回放着，一遍，又一遍。
他痛彻心扉，他苦不堪言，他悔恨不已。
没有安苒，陆屿白已经开始觉得活着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她的离开，她的自杀，她的话语，把他身上残存的人气和活力全都抽走了。
陆屿白从不在乎情和爱，他只在乎安苒。
现在想来，他过去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都是安苒带给他的。
而他给她的，却只有痛苦。
天色渐渐泛白，陆屿白却觉得自己将永远身处黑暗之中了。
……
安苒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仍是一片漆黑。
若不是有一缕灿烂的阳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中钻进来，她不会知道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新的一天吗？安苒扯了扯嘴角。
或许这世上的每个人都还可以拥有值得期待的未来，但她没有。
昨晚发生的一切让安苒这辈子都不愿再回忆起。
从前的陆屿白就算再阴晴不定，也没有那么恐怖过。
他嘴里说尽了缠绵浓意的情话，可动作却是恨不能将她拆了生咽下肚一般。
周斯白来的时候，安苒还睁着眼，只是双眼空洞麻木，像个破碎的布偶娃娃。
他给她处理了大部分的伤口，又留下药膏，让她自己处理私密地方的伤。
但安苒其实根本没想要处理，要不是她浑身没力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不会任由周斯白给自己上药。
她想，陆屿白还真的是说到做到了。
他曾说要她好好活着，然后生不如死。
所以他把轻生的她救了回来，又换了种方式折磨她。
北京城的活阎王，是她不该招惹他的。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小鱼怯懦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安小姐，您醒了吗？”
安苒没应，但门还是被推开。
走进来的人也不是小鱼，而是陆屿白。
陆屿白没想到安苒已经醒了，对上她那双清冷无神的双眸时，他顿在原地，心里觉得害怕。
沉默了好半天，陆屿白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看上去努力笑得很温柔：“你……你想吃饭吗？我让他们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安苒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脸庞隐在昏暗中，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陆屿白僵立了很久，只觉那笑僵硬得肯定很难看，
就在他想再开口说些什么时，才听见安苒很平淡地说了一句——
“好啊。”
第六十四章
陆屿白没想到安苒会答应和自己吃饭。
他把这当成她还愿意原谅自己的一种信号，脸上僵硬的笑瞬间就变成了发自内心的笑。
安苒自己没力气，最后是被小鱼给搀扶着走到餐厅的。
只见那两米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像电视剧里皇帝用膳时的规格。
陆屿白不敢去触碰安苒，只能为她拉开椅子，神色卑微又小心。
安苒却是始终冷眼看着这一切。
陆屿白知道她肯定是还在生气的，不过至少她还愿意和他坐在一起吃顿饭，总归是个好兆头的。
他夹了一块莲藕放进她碗中，目光满含期待。
但安苒看都没看一眼：“我不喜欢吃莲藕。”
陆屿白怔住，差点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但对上她冰冷的目光，他立刻去夹了一块鱼肉：“那这个……”
“我讨厌一切海鲜的腥臭味。”
水煮肉片——“我有胃病，不能吃辣。”
番茄炒蛋——“我从来不吃西红柿。”
……
一道菜一道菜撤下去，到最后，餐桌上只剩下了两碗米饭。
陆屿白怔楞着：“我明明都记得很清楚，这些菜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
“那是你喜欢吃的。”安苒淡淡地打断了他，“我之所以曾经说喜欢吃，是为了讨好你。”
“陆屿白，你明白了吗？那三年里你认识的我，不过就是我演出来的一个人，只是一个专门为了讨好你，寻机报仇的角色而已。”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发生过昨晚的那些事情之后，还要再次演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但你如果要讨好我，麻烦先了解我。”
说完，安苒便缓缓站起身要离开。
但她的手一挥，不小心将碗打翻在了地上，米饭撒得一地都是。
小鱼见状就要上前收拾，却被陆屿白拦住。
“不用你，我来吧。”
话落，陆屿白就在安苒的身前蹲下，将碎片一块块拿起丢掉，才开始捡起米饭。
整个过程中，安苒一直沉默地睨着陆屿白，眼睫微微垂落，辨不清情绪。
寂静里，陆屿白突然低哑着声音说了句：“我不信。”
他没有抬头，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说你和我在一起的那三年都是演的，我不信。”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包括昨天莫名的发疯，我想和你道歉，对不起……安苒，你能再给我……”
“不能。”安苒没一点犹豫。
陆屿白骤然握紧手，温热的米饭在掌心里发黏。
“为什么？”他猛地抬眸看向安苒，满是不甘心的哑声质问，“我明明已经知道错了，也一直在恳求你的原谅，你为什么连一次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安苒没有回头，甚至连眼神的躲避都没有。
因为他昨晚做的事情，她现在是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他发疯了。
“我给过你机会了。”安苒淡声说，又重复，“我给过你机会，你没要。”
陆屿白狠狠一震：“什么时候？”
安苒勾起个很残忍的笑：“在你昨天把我扛回别墅之前，我都还在想，只要你能找到谋害我姑姑和安默砚的人，我就不恨你了。”
“陆屿白，我是想要相信你一次的——但是，是你自己亲手摧毁了我的信任。”
第六十五章
陆屿白的心脏像是被狠狠锤了一下。
心痛过后，那种麻痹感袭遍全身，他眼圈慢慢红了，连那层湿意都像变成了红色。
令人最绝望的事情不是从未拥有过，而是拥有了，却又再次失去。
陆屿白双膝磕在地上，声音发颤：“安苒……只要你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真的害怕了。
他向来理智又有决断分寸的心境，在她说出那句话时，乱成了一团。
安苒却从没像现在这样冷静过：“算了吧，陆屿白。你本来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何必强行给自己安上一颗呢。”
“我原本挺想让你死的，但是你死不了，也不让我死。不就是一辈子吗？我耗得起。”
陆屿白本以为安苒会说出让他去死，她就原谅他的这种话。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毫不犹豫的答应。
可安苒没有。
她说，算了吧。
意思是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再原谅他一次。
陆屿白一瞬见如坠深渊，浑身的骄傲彻底坍塌，变成了一片废墟。
他望向安苒的眼神变得脆弱，语气更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安苒，我不会爱人，但我可以学的……我能学会的！”
安苒看了陆屿白一会儿，忽略心里的憋闷，慢慢笑了：“学？像男人追着女人喜欢那样？”
陆屿白对上她的视线，毫不犹豫地哑声道。
“怎样都可以。”
安苒唇边笑意放大，却满是讥讽：“陆屿白，你自己相信这话吗？你要是真有那个心，昨天就不会那样对我。”
说完，她喊来小鱼，踉跄地回了卧室。
陆屿白心底的最后一抹希望，彻底变成了绝望。
这天晚上，陆屿白没再进过卧室。
而是在卧室门口守了一夜。
清晨时，陆屿白才迈动僵硬的腿离开。
他走进书房，找出张漂亮花纹的信纸，扭开钢笔帽，沉思许久，才落笔写下了第一个字。
时针指向六点的时候，安苒还没醒。
陆屿白将信折好封在信封里，然后交给了小鱼：“等周斯白来过别墅之后，再把这封信交给安苒。”
小鱼怔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