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后几日，季炎按照约定一直宿在公主府书房，不与李霜月同榻。
而李霜月也因为求兵符在雪中跪了许久，染了风寒。
直到好些，她才撑着乏力的身子来到书房。
她推门而入，将狐裘挂在木施上，习惯性看向案桌之上处理公事的季炎。
季炎能够重新领兵，这几日应当很忙。
李霜月想着，下一秒却忍不住地咳嗽：“咳、咳咳……”
她匆忙用帕绣掩住口鼻，再抬眼时，就对上了季炎探来的锐光。
季炎眉眼冷峻：“臣练字时最不喜人打扰，还请公主离开。”
对上男人厌恶的眼神，李霜月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攒紧。
曾经自己若病了，季炎便会跑来一手端着亲手熬的汤药，一手拿着西市她最爱吃那家的蜜饯，关切备至，怎会像现在这般赶她离去？
她亦不想留在这儿面对这般的季炎。
可想到腹中孩子，又不得不开口：“我来是想问你，可给我们的孩子想了名字？”
季炎没有回答，只是冷睨着李霜月的小腹，许久说：“没有，也不必想。”
李霜月一怔，季炎的话，她有些听不懂。
最后只当他憎恶自己，连带着也厌弃了这个孩子，不愿费心。
她垂下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中熏香袅袅。
季炎扫了眼香炉，也敛了眸色，专心落笔，旁若无人。
静谧间，时间点点流逝。
李霜月竟有些希望今日过的能慢些，纵使只是这样与季炎待在一处，不说话，她竟也知足。
这念头兴起的一瞬，她喉间犯苦。
何时，自己竟如此卑微，一退再退！
胡思乱想时，李霜月只觉得腹部有些微痛。
那股痛逐渐加重，疼的她浑身冷汗，面色泛白。
更让她慌张不安的，是腿间的那股湿润。
李霜月求救般的看向季炎：“阿炎，帮我唤下……太医可好，孩子……”
可季炎只是看着她，无动于衷。
血，慢慢洇湿了襦裙，鲜红刺目。
李霜月低头望着，只觉得身体在一点点失力，小腹中的孩子在一点点脱离。
绝望侵袭，她踉跄的扑到季炎身前，抓着他手腕：“季炎，救下这个孩子，我放你走！”
这是她唯一的底牌。
得到的，却只有沉默。
越来越痛，李霜月她只觉得有无数根针扎在自己身上，痛得几乎要死掉。
恍惚间，她做了个梦，梦回了与季炎成婚那日。
满眼的喜红色，她一身喜服坐在床榻上，季炎掀开她的盖头。
红烛摇曳下，他眉眼带笑：“阿月，等我打了胜仗回来，我什么官职都不要，只陪在你的身边，和你生很多个可爱的孩子。”
泪水从眼角滑落，李霜月终于醒来。
季炎不见踪影。
青色床幔下，清秋抓住她的手，哭成了泪人。
“公主，您的孩子……没了。”
一瞬间，李霜月只觉得血液倒流。
她颤抖着抚上小腹，平坦无比的小腹仿佛像是空缺了一块，再也补不回来。
“清秋，太医可有说……我的孩子，是如何没的？”
有孕以来，她事事小心，怎么会突然小产。
清秋一顿，不忍说出真相。
但最终还是仓皇跪地：“回公主，是麝香。”
“太医说这麝香……便在公主房中日日所熏的香中！”
“轰！”
李霜月浑身一震，脸色惨白。
因为那香，正是她的驸马——季炎所赠！
======第8章======
窗外的雪还在下，冷得刺骨寒心。
李霜月双目空洞。
她原以为，那熏香是来自季炎的关心，却不想一切都是蓄谋已久。
从一开始，季炎就不愿她有孩子。
李霜月猛然闭上眼，落下的泪滚烫炙热：“清秋，确定……没错吗？”
清秋替她捏好被衿，哽咽安慰：“奴婢不敢骗您。”
“公主，旧人难追，别为了不值的人，伤了自己。”
是啊，旧人难追，她爱的那个季炎，或许早就死在了三年前出征那日！
……
自李霜月小产后，季炎再没来过公主府。
二人再见，是在季老将军的发丧日。
那日，李朝百姓夹道相送，漫天的黄纸和白雪。
而季炎披麻戴孝，执父亲灵位，行于送葬队伍正前方。
与他并肩而行之人，是盲女柳茵茵。
“公公发丧，公主身为儿媳却不来，这就是皇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连三纲五常都不守！”
“可不是，我看那季小将军也是可怜，娶了个妻子还不如不娶。倒是那盲女，对季小将军有情有义，难得一对有情人呐！”
……
听着这些，李霜月握着汤婆子的手微微发颤。
一旁，清秋不由担心：“公主，莫听这些脏耳朵的话。”
公主自小产后身子就一直未好，到今天才能勉强下床走路，如何能去为季老将军送葬。
李霜月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季炎身上。7
昔日，母后的叹息在耳边挥之不去——
“月儿你要记住，皇家颜面不可辱，你好自为之。”
李霜月眼睫颤了颤，吩咐清秋：“扶我回房更衣吧。本宫……要去送季老将军最后一程。”
清秋一怔，想要劝说。
可对上李霜月死寂的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
一炷香后，李霜月穿着一身如雪的丧服，走在了季炎身旁。
冷风将她的脸吹得通红，单薄的身子在雪中微微发颤。
季炎冷峻的脸上无温，视若无睹般，径直向前。
一直到季家祖坟。
李霜月被拦在了外面。
北风吹的眼尾泛红，她望着男人挺硕的背影，：“季炎……”
话未说完，只听一声簌响——
一只箭矢破空而来，直直朝季炎后心而去！
李霜月脑袋嗡了下，没有任何思索，一把挥开拦着自己的季府小厮，挡在了季炎的身后。
只听利箭没过血肉的声音，剧痛刺来。
季炎回头，就看到李霜月倒下的身影，以及肩头那氤氲开来的鲜红。
“李霜月！”
李霜月伸出带血的手，轻轻Ns触了触男人的鬓发，想说些什么。
最后却还是无力的闭上了眼。
……
再醒来时，是在公主府。
肩膀处发疼的厉害，李霜月睁眼，就对上清秋红着的一双眼。
“公主，你怎这般傻？您为驸马挡了箭，可他只是把你送回来便离开了，自始至终都未曾关切您一句！”
李霜月没有说话，转头间，却看见了门外的无心。
“他怎在这儿？”
清秋擦去眼泪，看向门外道：“从您受伤归来，无心便一直跪在殿外，您可要见他？”
“叫进来吧。”
片刻后，清秋走出房门。
无心一身黑衣走进，跪在榻边：“伤了公主，是无心的错。”
李霜月一怔，便反应了过来：“箭是你放的？”
“是。可无心不懂，他违背了誓言另娶她人，带给您无数羞辱，如今还害死了你们的孩子，为何公主您还要护着他……”
李霜月垂眸看着他那张与季炎一模一样的脸，嗓音沙哑：“你说你一个没有心的巫偶蛊，都会为本宫鸣不平。可季炎他有心，却为何对我这般狠？”
闻言，无心缓缓起身，走近床幔后的李霜月：“公主若想，无心愿意从今往后代替他陪着您，无心保证会做得比他好百倍、千倍、万倍……”
李霜月没有喝退他，只是看着无心一步步靠近……
与此同时，长廊处。
季炎一身寒气，疾步走来。
门外的清秋见到他吓了一跳，立刻拦住：“驸马，公主正在里头议事，实在不方便进……”
季炎只冷扫了她一眼，随即只听“砰！”的一声
寝房门被他一脚踢开。
季炎大步走进，却见一个容貌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男人，将李霜月压在身下！
======第9章======
寝房外，大雪飘零。
李霜月看着突然而来的季炎，心里却诡异的平静。
她想过无数次季炎发现无心存在时的景象，如今……终于要有个了结了！
“原来这就是公主养的那个面首，臣还真是……大开眼界。”季炎面若冰霜。
李霜月看着他眼里更深的厌恶，抬手推开无心。
“驸马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季炎看着她，目光落在无心脸上。
下一秒，抽出随身长剑，直接朝无心挥去——
“锵！”
却不想，竟被无心一剑挡下。
季炎黑眸之中闪过诧异，此人竟会与他一样的招式。
光剑交错下，两人从屋内，战到了屋外。
无心剑剑杀招：“我和你明明有着同样的样貌、同样的记忆，我甚至会比你对她更温柔，凭什么她的眼里还是你！”
“不过今日我将你杀了，从此以后她的眼里，便只会是我。”
听着这些，季炎黑沉的眼眸里瞧不出情绪。
等李霜月被清秋扶出来时，就看到季炎一剑刺穿无心的肩胛骨。
“一个连人都不是的蛊人偶，也配和本将相提并论。”
眼看着季炎再度提剑而下的手，李霜月呼吸一窒：“住手！”
季炎动作顿了下，复又继续。
冷风萧瑟，李霜月呛了口寒气，再次开口：“季炎，本宫以公主身份命令你住手！”4
话落，季炎动作一顿。
他回头看向李霜月，黑眸复杂晦暗：“公主之命，臣不敢不从。”
说完，扔下剑扬长而去，毫不回头。
李霜月下意识伸手，想将人抓住，却是满手空。
清秋见着，宽慰道：“公主，驸马还会再来的。”
李霜月手慢慢垂回身侧，摇了摇头：
